儿童节

清晨的海，鱼儿漾起金黄的波心，云朵撒下喜糖，在月亮偷懒的间隙，繁花盛于路旁。

每个二十岁的女孩都该拥有一个七岁的童心，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至少，小鱼儿是这么说的。

小鱼儿刚过二十岁，她知道自己当二十岁当的略有委屈，也清楚自己的与众不同，每当只有大海说她“可爱的像那些行为怪异的人类。”她自己知道这是“小小年纪烦恼”的另一种说法。

小鱼儿常常在乎别人那些笨蛋的想法，大海便说：“因为可爱的人总是与众不同的——看那些自古来的超级英雄。若是人人一般，童心便无可稀奇了。”

小鱼儿虽说还是个孩子，但她也不是一位“称职”的孩子。她看上去的确很小，有着七岁的脸蛋，她那天穿着一件蓝青色绉面的裙子， 两三小时音乐节的疲乏，使他那双炯炯发亮，专一，冷峻的眼睛，长长的安着皮筋的马尾,都带着一点惺松睡意。

人们有时会这么对小鱼儿的大海说，她可真美丽！此时，大海会叹着气，便问他们要怎么做。而有一次，小鱼儿曾经在大风的折磨下，触发她心里带有害怕色彩的怒火，大海强制她冷静时，她大声咆哮道：“真叫人害怕！”

而后，大海在花园的长廊上编了花环，就在他们脚的正下方，有着许许多多的牵牛花和其他野花，还给它起了一个土的掉渣的名字——小鱼帽。仿佛那上面长满了不少星星。还有一次，一个衣冠楚楚的人莫名瞪了她一眼，小鱼儿敞开气鼓鼓的脸蛋说：“哼，怕是没有见过仙女。”小鱼儿说不清困扰她的是他人的看法还是自己的与众不同，但保险起见，她将这两件事都告诉了大海。

但某天，小鱼儿觉得封闭的日子过于无聊。大海强烈怀疑说“无聊”其实是“遇见”的意思。又说这个“无聊”叫“想念”，只因为大海觉得现在所有事都叫人害怕，就不允许任何人在小鱼儿身上切口子了。想念对遇见这件事太吹毛求疵，不来遇见还怎么想念呢？

于是，现在大海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这里“招惹”小鱼儿。

因为小鱼儿住在马路隔壁。当然，大海也住在马路隔壁，因为小鱼儿居住在更多女孩的世界里，大海也从未涉足过那里。当然，马路都是他们的的邻居，这事挺绕的。不过话说回来：小鱼儿有美丽的超能力。这让她有点儿像是个“时刻燃烧”的超级英雄。小鱼儿其实是不明白这两个词的， 她在百科上查过“时刻”“燃烧”的意思。那些字面意思也足够她花好久了。后来，小鱼儿依旧没有明白它的意思，直到有一天，大海告诉了小鱼儿：是“时时刻刻保持心动的童心”。这就是小鱼儿最喜欢大海的地方之一。

但也许今天例外。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小鱼儿非常困，真的很想回床上睡觉。而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还要去见一见那个带有童心的人。

情况有点儿复杂。

小鱼儿环顾这个漆黑的路，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嘴张得很大，像是要把自己的头给吞进去。

“你好啊。”她边看大海边咕哝。

“你好你好。”大海瞪着眼说。

小鱼儿没有回答。她拿着她刚刚上课的书，放在膝盖上。

大海正坐在木椅上，忙着把手指折成一个个小节，然后用窸窣作响的声音盖过心底的羞涩。他太紧张了！

“我说，你都喜欢做什么？”

大海悄悄地哼了一声，他的心在她那件大得夸张的外套的口袋中跳动的厉害。而小鱼儿看上去没把这一切当回事，主要因为她似乎从来不把任何事情当回事。除了尴尬，而找不到别的话题时。

“拜托！不要这么问，但我比较喜欢吃喝睡！”她轻松地说，“别大惊小怪的。”

“哈哈，你别冲我说‘拜托’！因为我也喜欢！”

“你说话的口气可真逗。你呢，认真的？”

“先放放这个问题，我觉得你的口气不羁透露着点点俏皮”

“你可不能把叛逆当借口！”

“好了好了，告诉你吧！我喜欢写作”

小鱼儿咕哝着什么，听上去像是“不会吧，看着不像”，随之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攥紧了她手里的书。

“可是，我觉得你不像。”小鱼儿用稍微平静些的语气问他，手却更加使劲了。

“当然会！只要你信。”

小鱼儿怀疑地看着他。“我觉得我难以说服自己。”

“为什么？”

“看着不像。”

大海迟疑的望着月亮，然后看向她。“所以，嗯。。。天啊，你说得对。“能借我你的笔和纸吗？”

“干吗？”

“写个证明。”

“证明什么？”

“给我就好。”

“我觉得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

“你的意思是‘略’了？。”

“啥？我是说，‘略’并不是有用的方式。你不会没明白吧？你看起来很呆，对吧？”

小鱼儿猖狂的笑了笑，把东西递了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会证明什么”

他拖着手在纸上写着，小鱼儿全然不顾他的窘相，直勾的盯着那张纸。

“我写完了请你把眼睛闭上。”大海立即要求道。“不要！”小鱼儿立即反驳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玩个游戏！”大海坚持道。

“什么？”

“石头剪子布！”

小鱼儿在他对面坐下来，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我把你想复杂了”

“是不是挺幼稚的。”他叹了口气，对小鱼儿说。

她夸张地吸了口气，只有她做得出那样的动作。

“你怎么会这么想，疯了吗？”她抗议道，看起来就好像偷糖果的孩子。

“因为符合今天！不过我想问问，你还看吗？”大海沉着地解释。

“我挺好奇的！但我大概猜到了几个字。”小鱼儿从椅子上微微抬起身，威胁地晃着她凌乱的马尾。

“那你说说看，要是猜准了，我就屈尊送你回去。”

“啊！屈尊！”她气急败坏地说。

大海试着友善地在她的脸上比画了一下，但动作不太自然。

“你说说看？”

小鱼儿看上去有点儿被冒犯的样子。

“嗯……都很好，我看到了我，你这两个字。”

“那你知不知道你闯进了一家动物园？”

“动物园？你何必说自己是动物呢？”小鱼儿反问道。

“那就是一个小小的比喻而已……”

“比喻可没有‘小小’这一说，不过你看起来像极了考拉。”

大海耸了耸肩，在椅子上方一摆手，似乎是觉得他们为这个争执太久了。小鱼儿注意到了他的手，怀疑地盯着它。

“哦，拜托！我能知道你写了什么吗？”

大海坚决地摇摇头。小鱼儿探出身，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你不能为我破一次例吗？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小鱼儿在旁边推了大海一下，开始用她们的秘密语言说话。

“石头剪刀布！”

“我石头！”小鱼儿笑着吼道。

“该死！输了。”

他们之间有一种秘密的语言，就像所有心有灵犀的恋人。大海说，这是人们约定俗成的。或者说，至少在今天，应该这么规定。

只见纸上写着：“世界与我开战，你是我的战旗，节日快乐。”

“别这样，大孩子过这个节日，应该……是‘违法’的。”

“谁说的？”

“首先，我！”小鱼儿回答。

“我觉得存在的，有他的道理，在七十岁太太那里，我们依旧是孩子” 大海小声地说，“我们还小。”

小鱼儿看着他，做出一个人面对七岁小孩和七十岁老太太见面时会做出的反应。小鱼儿的睫毛妩媚地朝他忽闪忽闪，目光再一次恳求般指向他的眼睛，然而依旧慢慢摇头。她靠回椅背，用正常的语言大声说：“那我今年七岁！真叫人害怕！既然这样，就祝我们节日快乐！”

“过家家那个词怎么拼？”大海问。

“什么？”小鱼儿叹了口气，就好像全世界都很幼稚，即使她还小。

“那个什么‘过家家’。”大海说。

“guo-jia-jia” 小鱼儿说。

“哇！你英文水平还挺高。”

“是吧，我也这么认为。” 小鱼儿低下了头。

“怎么？我讲个笑话给你怎么样？”

“好呀。”小鱼儿耐心地回答，“但你必须讲的好笑。”

大海卖力地挥舞着手臂，正准备起身时，小鱼儿突然将手放在脸颊两侧再次耐心的等待着。

“我记得小时候，外面下雨，我跑去阳台收衣服，途中遇到我父亲。我说‘在下毛毛雨’。我父亲说‘失敬，原来是毛毛雨大人’！”

“哈哈，你父亲真可爱，像小孩子”

大海无奈地挥挥手。“不像。”

“我的意思是……或多或少像是……”

“压根不像！”

“这只是个比喻，天啊……”

“这比喻烂透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他就是个小孩子”

小鱼儿惊讶的看向他。“你指定有点毛病”

大海看上去很不自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小鱼儿向大海摊开双手，做了个“你看吧”的手势。大海只是摇头，在胸前紧紧地交叉着双臂。

“听着，我很抱歉。”她轻声地说，仍然因为之前的说辞坐立难安。

“没关系，我搞砸了今天的见面。”大海也说。

“对自己说，别对我说，傻瓜。”

“我才不会。我是仙女。你才是傻瓜。”小鱼儿面带愠色。

“彼此彼此。”

接着，她们俩都交叉手臂坐着，赌气不看彼此，直到大海朝小鱼儿点了点头，用正常的语言说：“七岁那年，我抓住一只蝉，就以为能抓住整个夏天。”

“告诉我，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爱莎立刻反问。

“嗯……那是一只蟑螂……”

小鱼儿不发一言站起身，走出这个花园，把头埋的很低，好像是打算去另一个地方，过了一会你，用最大的音量尖叫一番。

“这下好了，看看你干的事。”小鱼儿说。

“你在说什么?”

最终，眼神犀利、面色绯红的小鱼儿走了过来，看上去像是第一次遇见“心动的人”，因为她的笑容苍白无力，就像那些第一次认识小鱼儿的人的典型反应。“你必须停止这种行为，不然我就要糗大了。”小鱼儿只是含糊不清地又念叨了一句：“真叫人害怕。”然后，大海就被允许坐在了原来的地方。在椅子上看向小鱼儿时，她用指着自己湿润的鼻子。它正好映出了今夜的月亮。她努力不让自己难堪，但没有成功。

“哦，行了，你用纸擦擦，别有压力，我觉得你挺可爱。”大海表现出欢快的样子，用拳头轻轻地击打了一下小鱼儿的肩膀。

小鱼儿不安地抬起头。

“嗯。” 爱莎点点头。

大海注意到她眼中的情绪，靠近身来，轻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明跪在老师的坟前，和老师的孩子们争起了家产。”

爱莎用纸擦去再次从鼻翼冒出的泡泡，微微地笑了笑。

“你送我回去吧。”

大海踢着路面上的碎石，清了清喉咙。“我不希望你因为鼻涕泡的事记住今天，记住我。所以，我想与其那样，倒不如因为这个节日而记住今天这个日子……”

“哈哈，你像个疯子。”

“其实，我的本意而已！不管怎样，大部分是笑声啦。”

“我觉得改写记忆是一种很不错的超能力。”

大海耸了耸肩。“如果你摆脱不了糗事，就必须用更多‘笑声’去盖过它。”

“有点幼稚滑稽啦。”

“我知道。”

“谢谢你。”大海将头正正的摆在她眼睛前方。

小鱼儿只是点点头，轻声说：“我们是七岁的孩子。”

202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