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弋一
这是现代人类笃信和永恒追求的志同道合
但它却鲜少存在于这炙热人间
帕蒂与罗伯特
01
1967年6月17日，中国第一颗氢弹试爆成功。金黄色的烟雾划破黑暗的苍穹时，短暂的喜悦充斥国内上下，国际为之震动。
而此时的中国，正处于建国后最艰辛的岁月。同时期的美国，则刚刚从战乱中恢复，百废待兴。
世界此时同中国一样，是贫穷且动荡的。
这是1967年的夏天，美国著名爵士乐手约翰·柯川去世，举国上下都沉浸在一代音乐伟人英年早逝的沉闷气氛中。
而在纽约街头，美国摇滚史上、艺术界中极为重要的两个人——帕蒂·史密斯与罗伯特·迈克尔·梅普尔索普相遇了。
帕蒂被学校开除后，为躲避成为女工人的命运，攫取着希望之光逃离布鲁克林，前往纽约。她行走在第五大道上，看着周围的摩天大楼，感受到“旧世界与新世界比肩而立”。
在汤普金斯广场上，帕蒂与罗伯特相遇了，他们仿佛被上帝牵着手，共赴艺术殿堂。
罗伯特显然为帕蒂打开了新世界，这个世界帮助帕蒂成为美国著名摇滚女诗人、画家及作家。罗伯特在临终前嘱托帕蒂，一定要写出他们的故事。帕蒂在沉寂多年之后，终于在扉页上写下：
“那一刻，托斯卡开始了那段精彩的咏叹调《为艺术，为爱情》。为艺术而生，为爱而活。我闭上眼睛，十指相扣。上帝了解我想怎样道这个别。”
02
罗伯特与帕蒂都是“星期一的孩子”，他们分别出生于1946年11月4日和1946年12月30日。
帕蒂形容她出生在一场暴雪中。她小时候，一直眷恋母亲手中燃烧着烟，一页一页翻阅摊平在膝头的书籍时的样子，空气中总有淡淡的咖啡味道。
她向罗伯特讲述她第一次偷来母亲棕红色封皮的《圣经》藏在枕头下的故事，罗伯特此后热衷于让她一遍又一遍讲述那动人瞬间。
帕蒂是在母亲的鼓励下开始阅读国内外名著的，在她鲜少对于孩童时期的描述中可以看到，母亲为她的艺术修养启蒙作出了很大贡献。
而在罗伯特与帕蒂相遇的60年代的美国街头，充斥着被称作“垮掉的一代”的鲜明摇滚风格。帕蒂多次形容，当时纽约街头，弥漫着浓重的大麻味道。
罗伯特在与帕蒂相处一年之后，在某次外出做“肉体买卖”以补温饱之需时，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
这种情感蕴藏在罗伯特体内，压抑着他的精神及想象空间。同时期，他的创作大多集中在绘画双头婴孩等题材上，他试图通过这些向帕蒂传递他的性变化。
1968年夏，罗伯特与帕蒂的身体开始觉醒，他们的矛盾一触即发。罗伯特与自己的身体作着顽强的斗争，但他最终输给了身体。
直到帕蒂开始在罗伯特冗长的沉默中感到不安、意识到背叛后。罗伯特才最终向帕蒂说出他是同性恋的事实。帕蒂离开了他们共同生活的霍尔街小家。
然而彼此之间的无法割舍，促使两个人仍继续见面。
他们就这样，在理解和宽恕中继续彼此拥有着。帕蒂常常觉得，她同罗伯特是兄弟，是亲人，大多数时候——当罗伯特用镜头记录着另一个完美的帕蒂时——帕蒂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
他们常常吃不饱，经常讨论几美元用来买吐司还是蛋糕的问题。当时，帕蒂已经在一家书店里找到工作，而罗伯特还没有任何挣钱能力。帕蒂就同罗伯特谈，希望他先搞创作，把吃饭的事交给自己。
帕蒂偶尔哼着的曲调，和她动人的嗓音及才华，都是罗伯特一手挖掘的。他在帕蒂第一次面对音乐伸出来的橄榄枝时说，他早知道有一天帕蒂会成名的。
“谁也没有咱们这样的眼光”，罗伯特总是对他们所从事的艺术充满信心。
在一个干燥温暖的秋日，帕蒂穿着垮掉派凉鞋和破披巾，罗伯特带着自制的“爱与和平”的珠串、穿着羊皮马甲。他们在华盛顿广场待了一个下午，喝着保温瓶里的雀巢速溶咖啡，看着广场上分发着反战传单的革命者，听到手鼓和犬吠交织在空气中。
这是一个喧闹又平静的下午，他们携手向喷泉走去，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对夫妻。女人对男人说快拍下来，他们一定是艺术家。
男人回答：“哦，得了，他俩只是孩子”。
这是帕蒂与罗伯特的22岁，他们带着艺术家与生俱来的气质，行走在纽约街头。
03
罗伯特既热衷于绘画，又热衷于摄影，他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宝丽来相机，帕蒂成为他的独家模特。他们在相互宽容、扶持下又共同走完一年。
1969年7月20日，人类第一次登上了月球。整个美国为止沸腾。但美国国土上仍存在着枪击和刺杀。
凌晨，罗伯特和帕蒂被枪声惊醒，窗外，一个青年被杀死了。他们决定立刻离开住所，前往远隔一个城区、廉价的阿勒顿酒店。
罗伯特正被肺炎的病魔笼罩着，在阿勒顿酒店里，帕蒂听邻居们讲述毒品和酒精带给年轻人的残害。帕蒂写道：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共同的痛苦和失落的希望，这么多污染了自己生命的孤苦凄凉的灵魂”。
她重新审视她和罗伯特的命运，在暗淡的前途和现实的残酷面前，第一次后悔他们追求艺术。
在最为艰难的时候，帕蒂不得已拖着身负重病的罗伯特以及他们的绘画作品前往切尔西酒店。来自美国各界、贫苦而劳碌的艺术家们，常常将自己的作品兜售给切尔西酒店充房租。
在切尔西酒店，罗伯特与帕蒂的奇遇开始了。
他们在这里认识了哈里·史密斯、佩姬·彼得曼、桑迪·戴利、马修·赖克、格蕾丝·斯利克等，在他们的艺术之路上提供长久帮助的人。
那一天，帕蒂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夜不能寐。她感觉冥冥之中她和罗伯特要走上他们的道路，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她生命中的曼陀罗就那样为他们打开了大门。
04
2017年1月中旬，我第一次在一家咖啡厅遇到这本《只是孩子》，当时，它拥有黑色的封面，不同于现在的白色封面。
by myself
第一次相遇我并没有读完它。从此，它让我念念不忘。
2018年2月初，我在《只是孩子》的第133页写下：“我赞叹于这样一份爱情，或者它不仅仅有爱情。它似乎代表着现代人类笃信和永恒的追求，但它却越来越少地存在于这炙热人间”。
这一章里，帕蒂和罗伯特为了庆祝彼此的两周年，一起去了科尼岛。那天，罗伯特把帕蒂正在看的书、毛衣、一瓶奶油苏打水以及他自己正在抽的香烟放到一只大白纸袋里。他们在科尼岛上，彻底的做回他们自己。
2018年的初春，北京万物冰封，但这本书却带给我精神抚慰。桑迪让我想起了矢泽爱漫画《天堂之吻》里的设计师，在迷幻的紫色四叶草眼影下，桑迪似乎也流露出一份同漫画人物一样的疏离、清高却富有魅力的气息。
后来，罗伯特有了萨姆，帕蒂一路走在声名远播的路上。从为唱片写评论到出版自己的诗歌专辑，帕蒂开始名声大噪。
罗伯特开始热爱形体艺术，他疯狂的爱上S&M带来的身体极端感。他拍摄下许多与生殖器和裸体相关的照片，在纽约办了18岁以上的成人摄影展。
帕蒂在他和罗伯特最后的时期里，在艺术见解上始终与罗伯特存在分歧。她虽然越来越不懂罗伯特，但她始终尊重他，同时尊重他的作品。
萨姆成为罗伯特各种展览的赞助商，同时在身体和灵魂上与罗伯特相互拥有，但在罗伯特的生命中，帕蒂从未缺席。
他们在共同经历的人生岁月里面对生命的起伏和转折，面对自己身边人们社会层次和地位的变革，面对彼此在性、艺术等方面的转变，彼此接纳、相互扶持，直至罗伯特生命尽头。
05
1979年春天，帕蒂最终与弗雷德·索尼克·史密斯结婚。1980年，约翰·列侬被强杀，使世界摇滚界为之悲鸣。
这几年间，罗伯特和帕蒂的联系逐渐减少，帕蒂开始成为一名真正的明星，为美国摇滚事业做着贡献。
她当时在回忆成立摇滚乐队的第一场街头演唱会时，非常担心摇滚会被过度商业化。她及他的乐队，一生都在为此努力着。
1986年9月末，罗伯特因长期生活混乱，被诊断为艾滋病。生命走向尽头之时，帕蒂正怀着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帕蒂在得知罗伯特的遭遇时，前往他的住所看他。不久后，萨姆因为艾滋病去世，罗伯特彻底失去了精神支柱。
在罗伯特最后的岁月里，帕蒂作词、弗雷德作曲的《交集之路》发行，歌词中写道“那曾交集过的，终将再度交集”。
命运高歌猛进的向前，帕蒂说，罗伯特裹挟着死亡，而她怀揣着生命。这是一个美丽的巧合。罗伯特为帕蒂拍下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帕蒂怀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孩子用小手触摸着自己的头颅。
罗伯特说：“她太完美了”。
帕蒂最后去见罗伯特那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子里，罗伯特没有像往日一样剧烈咳嗽，他平静地在帕蒂膝头睡着了。
帕蒂写道：“罗伯特正在死去：创造着寂静。我呢，注定活下来，仔细聆听那需我终其一生去表达的寂静”。
1989年3月9日，罗伯特永远离开了人间。
帕蒂点上一支烟，她的思绪穿越切尔西酒店206房间的窗外，在那里，罗伯特曾战胜病魔。
窗外的爬山虎碧绿地长满墙头，屋子有种破旧的复古美。房间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艺术家们，他们或者成名，或者陨落，终生被定格在回忆中。
帕蒂在多年后回忆曾经的日子时，仍希望他们能像老人们穿越生命迷宫、鸦片战争那样，回到他们的时代。
那时候，他们只是孩子，一切从未发生。他们仍手拉手穿越在纽约街头，对未来、艺术和人生都怀揣着饱满的热忱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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