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题】第六章 英国文学初探

【难题】第六章 英国文学初探

在这个世界上，文学最大的影响，恐怕是个人的情操方面。情操就比较属于个人的修养，强调个人的自由和出于内心涵养的判断，表现出某种哲学的深度。    齊邦媛《文学与情操》

中六级的班房（教室在香港的叫法）跟其他低年级的分开在两个相连却风格不同的建筑里，学生称为 new building 和 old building。中六级的大哥哥都享有“特权”，譬如说可以占用了小型足球场和篮球场最佳的部分，谁误闯了进去就可能会给四面八方扔进来的球袭击。换到今天，这个叫 bullying （校园欺凌），但在当时就是一个校园里的生物链。

诗君进了6Ａ班房，只有三十张书桌不到，明显比隔壁的两个理科班要冷清的多。

“嗨 Peter！欢迎加入文科班， free seating!” 面前一位热情的小胖子招呼着他随便挑个位置坐下。大部分同学都认识，都是从天主教会办的小学里过关斩将一级一级升上来的同学。这位同学性格开朗，擅长交际，加上在小学里个子比较高大，是每年级老师心目中做班长的最佳人选。他叫浩然，洋名也是Peter。

“以后班里就有两个Peter啦！”其他同学起哄着。诗君看了一下浩然，觉得他有点尴尬。

“叫我中文名字吧！你们都知道的。”诗君说。

“啊！A君B君...C君！”其他同学继续调侃。诗君在想有时候男子学校可能比女子学校更八卦。他微微一笑，不吭声。

“嗨！过来这边坐吧！我叫 William。” 这位同学比较陌生，因为他一直在中学里都是念文科班，诗君从来没有跟他同班过。他中文名字叫文彬，人如其名，而且后来诗君才知道他是班里的状元。

慢慢其他同学陆续登场，就像快将上演的电影一样，各种性格的角色都齐全了。座位没有填满，班里才二十几个学生，但校长为什么那么吝啬了，把那么多想继续在这里念下去的同学都刷掉了。没多久，班主任进来了。在清一色的男子学校，这位老师早已经远近驰名了。她曾经做过诗君初中的班主任，后来出国留学，刚刚回来继续执教。只不过她不但教高年级了，而且从单身变成林太太了，这肯定伤了许多少男的心呀！

“Good morning, Mrs. Lam!” 浩然带头喊。“Good morning, class! Let’s pray.” 林老师洋名叫Grace，带领着同学念玫瑰经，这是每天上课和下课的必须任务。

“我已经看过大家的资料，有一些同学我都教过。”她看了一下诗君，他感到温暖。“我现在委任William做班长，Peter做副班长。”老师指着浩然。Grace除了是班主任，还是英国文学和英国语文的老师。在中六中七的课程里，学生必须要修读英国语文，然后再挑三门课程就可以符合高等教育入学考试的基本条件。文科班里可以提供经济、地理、英国文学、英国历史、中国文学、中国历史几个重点培养的科目，以保证学生的水平。在这样一所殖民地时代建立起来的英式教会学校，中文是不受重视的。日常跟老师神父的交流都必须要以英语进行。诗君在报名转班的时候挑了英国文学、地理和经济。

老师把各科的时间表分发，然后第二节课同学就根据表上的地点换教室上课了。刚好第二节课是英国文学，同学陆续离开班房，留下了包括诗君在内只有七个同学，文彬也在，还有一位会讲流利广东话的印度籍同学，个子高大，他的父亲也是校内理科班的英语教师和执教文科班的英国历史。Grace让大家围坐一起，每个同学轮流介绍自己，然后讲解了未来两年里要完成的学习计划。

“英国文学课一直是我们学校的重点科目，在学校历史里最差的学生都能在公开考试里取得 credit（良）if not distinction （优）。”诗君心里感到压力，他是半途出家，可能学校的历史纪录就会给他打破。

老师接着说：“除了要事先阅读理解指定的作品以外，这里有一个参考书列表，尽量多准备，我们课堂上只展开讨论，不会解释内容。” 诗君看了一下几页的列表，加上之前已经买好了的“教科书”，他觉得脑子不够大会放不下。如果一切顺利，他主要会学习到十九和二十世纪英国文学经典的精粹，并且能够在考试里引经据典，写下各种评论(criticism)，在那个年代考试是closed book的，不能带任何书籍，全部要记在脑海里。他翻阅“教科书”列表，林林总总风格各异的英国文学家好像快速地出现在他眼前：

莎士比亚四大悲剧、D.H.Lawrence “Sons and Lovers”和 “The White Peacock”、Jane Austen “Pride and Prejudice”、Charlotte Bronte “Jane Eyre”, Emily Bronte “Wuthering Heights”、Charles Dickens “The Great Expectations”、Joseph Conrad “Heart of Darkness、Thomas Hardy “Tess of the D’urbervilles”、Sigmund Freud “The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George Bernard Shaw “The Heartbreak House”、T.S.Eliot和John Keats的诗集等等。

“这将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奇妙旅程呢？”他心里想。

老师突然朝班房门口看并且起立：“Good morning, Brother Patrick!” 七个学生顿时齐刷刷起来跟校长行礼。这位神父就是批准诗君转班的校长，看到诗君他慈祥地笑了。原来这是校长的习惯，他会随时突击进各个班房检查学生的仪容仪表，并且同时会用标准的英语背诵，要求学生默写在教科书上从来不会出现的文章段落，以增强学生的广泛知识面。默写完后会让学生交换批改，他马上把艰深的词汇写在黑板上，整个过程不到十五分钟。

诗君这次幸好过关，为了要感激校长的厚爱，他知道必须要加倍努力，否则跟不上其他成绩优异的同学。

这群孩子日后会永远记得，曾经有一所学校教导他们如何去欣赏人生里艺术中的沉静与美好，他们懂得感恩，懂得回报这个社会，他们会找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