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

作者: 安幼鱼 | 来源:发表于2022-05-05 11:16 被阅读0次

    五一假期去了大哥家,第一天大哥把小侄子从他前妻那里接了过来,嫂子叫来了隔壁栋小侄子的好友来家里做客。

    他们两个年龄接近,又是玩了一段时间的好朋友,而且这个叫张一哲的小男孩对小侄子特别宽容照顾。

    嫂子把乐高积木倒在地毯上让四个孩子一起玩,我女儿静静地坐在那里玩,我儿子玩着玩着,似乎捡了几个张一哲需要的积木,张一哲不高兴了,从我儿子手里抢了过去,然后说不喜欢我儿子。

    儿子有些委屈,气呼呼地坐在比较远的地方,自己一个人玩小汽车。看到这一幕,我有点心疼,也许这个场景触碰到了我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痛,总是害怕不被人喜欢,总想讨好别人,尽管现在我已经尽量劝自己释怀,人生在世,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可是现在的我,似乎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接纳不被人喜欢的这件事。

    第二天广东突然降温,珠海下起了雨,两孩子在家一天都没出门,老老实实地玩积木。第三天是阴天,上午的风还是很大,偶尔撒一些雨点,下午慢慢停了下来,四点多时,我带着两孩子出门散了个步。

    第四天,嫂子约了一个朋友,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胖乎乎的很可爱,个子比我家两个都矮了一个头。

    我们去公园的池塘边看天鹅和野鸭,在斜斜的草地上铺上垫子,吃了些水果和零食。然后去一个生意很好,海鲜做得比较出名的农家乐里吃午饭。

    点菜时,是嫂子和她朋友决定的,等我带两个孩子解完大便回去,三个菜已经上桌了。

    一个是螃蟹和鸡肉混在一起的菜,一个是大块的豆腐,还有一个是茄盒,再上来一瓶椰奶。

    开饭时,嫂子喊我吃茄盒,我老老实实地说我不吃茄子,孩子也不爱吃茄子(也许儿子会吃?),而豆腐呢,两个孩子都对豆腐不耐受,吃一点可以,吃多了会过敏。虾蟹之类的,孩子平时极少吃,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嫂子和她朋友或许有一点小尴尬,也不知是不是我这人太不圆滑了,直接说了实话,让她们有点下不来台。

    我给孩子的米饭浇了些豆腐汁,他们吃得很开心,女儿还说了一句“特别好吃”,算是挽回了一些场面吧。

    晚上再去家附近的饭店吃饭时,嫂子终于询问我了,好在这次不是吃海鲜。

    这几天的相处,虽然我要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两个孩子身上,但也对新嫂子多了一些了解。

    她跟我同一年出生,比我哥小12岁。之前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孩子,也没想问大哥,但从我的观察来看,她应该是没有生过孩子的。

    因为她问我怀两个孩子是否辛苦时,我跟她讲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她赶紧摆手说,别说了别说了,越说我越害怕。

    3号我们出去野餐时,她不但准备了水果零食,还带了一朵盛开的花,和一个大肚子的水晶花瓶。

    我看到她肩膀上挂着野餐篮子和垫子,手里提着包,还要拿着一个花瓶和一朵花时,有点不太理解。在我这种实用主义者看来,带花瓶和花去野餐,完全没有必要。

    在河边铺好垫子,摆好食物和花瓶后,嫂子的朋友不停夸赞她有少女心。

    我想,女人到了中年,还能保持这种少女心,的确是极为难得的。

    从我的观察来看,她有一份稳定和薪水不错的工作,有一个大她12岁,稳重成熟,热爱做饭和做家务的爱人,而且这个爱人已经有一儿一女,她不生孩子也是可以的,她需要做的,就是享受爱情,享受生活。

    而且我大哥的女儿已经上高中了,平时都是住校,而我的小侄子,在我大哥离婚时判给了前嫂子,节假日才接过来玩一天,都不在家里过夜,一定要回他妈妈身边的。

    这些天我对新嫂子的了解更多了一些。她是个性格很随和的人,而且头脑很清醒。

    比如对待大哥的一儿一女,她都非常上心。在大哥和我大侄女发生一些或大或小的冲突时,她一定站在我大侄女那边,一起来“声讨”大哥。

    她的年轻心态让她能够很轻松地接上大侄女的话题,没有那种身为家长必须保持权威的意识,所以她跟大侄女之间的相处就显得很自然。

    而且她会把大侄女说的话和需求都放在心上,努力帮她做点事情。比如大侄女随口说一句,脸上长痘痘了,新嫂子立刻就要去拿她的护肤品给大侄女用。

    比如大侄女心血来潮要学做甜品,但家里没有低筋面粉等材料,嫂子立刻就联系自己做面包店的朋友,让对方同城快递,把材料送过来。

    结果由于嫂子发过去了甜品的配方,对方精准地按照配方送来了材料,低筋面粉只给了28克。

    大侄女一看,不高兴了,还有点心烦。嫂子倒也不以为忤,立刻就重新联系朋友,给送了一斤面粉过来。那天晚上,大侄女做提拉米苏做到深夜十二点。

    在对待小侄子时,嫂子更是用心。带孩子出去玩,眼神时刻放在孩子身上。

    清明节我去珠海时,小侄子在公园玩,认识了小男孩张一哲,嫂子发现这个男孩很懂事,很会照顾人,于是主动跟对方姥姥聊天,得知他们住在大哥家隔壁栋后,立刻就想到要留个联系方式,要让两个孩子成为好朋友,小侄子来这边玩时有个玩伴。

    而且每次带完孩子回到家里,嫂子总是滔滔不绝地跟大哥说着带孩子时发生的每一件小事,语气非常愉悦,大哥也听得很认真。

    一方面她是真的喜欢孩子,另一方面,大概也是知道大哥非常疼爱这两个孩子,所以更加上心吧。

    与此相比,她对待我家两个孩子也算是耐心,但是肯定是没有对大哥的两个孩子那么上心。在劝我去珠海过五一时,她说,到时候她跟大哥会帮我带孩子,只不过真的去了,他们帮我看孩子的时候很少,出去玩有时会帮我牵一个孩子,但注意力不会太放在孩子身上。

    第四天跟嫂子的朋友出门玩的时候,嫂子更多的注意力也是放在朋友的女儿身上。去池塘边前,我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看到两个孩子都站在水边,心里有点慌,有点怕别的小孩子跑来跑去,会把我家两个孩子不小心挤下池塘。

    在这种地方,我的注意力会一直放在孩子身上,但嫂子明显更关注朋友的女儿。看到这些情景时,我有一点小小的感慨,但不会觉得不公平或者恼怒,因为我知道,她这样做是正常的。

    她认识朋友比认识我久,跟朋友的女儿也更加熟悉。我对于她来说,只是大哥的妹妹,在她心里,大概大哥是排第一的,然后就是大哥的一儿一女,接着是朋友,最后愿意主动跟我联系,邀请我去家里玩,也是因为大哥对我的态度。

    如果大哥表现得不在意我这个妹妹,她估计也不会主动跟我联络感情。

    每个人在别人心里都有一个排位,都会根据亲疏远近来权衡利弊进行交往,没有谁必须对谁好,即便是父母对待子女,也不是说天经地义就要无条件付出。

    以前我不懂这些,一直在怨恨父母对我不够关注,对我不够慈爱,长大后想从男友那里索取无条件的宠爱,来弥补小时候在父母那里缺失的爱,结果呢,就是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不清楚究竟什么才是爱,该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只是茫然地按照父母的期望,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糊里糊涂过了半辈子。

    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人生不止有这一条路,只可惜我的人生已经半固化了,有不得不尽的责任,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勇敢地去犯错,任性地去选择伤害别人,成全自己。

    在采访写作的过程中,我了解到有的人像我一样,被命运推着往前走,稀里糊涂地就走到了进退维谷的人生低谷,更多的人却把短暂的一生过得很精彩。

    有人热爱自己的事业,过得充实而又满足;有人曾经因容貌自卑焦虑,却在度过咸鱼的大学生活后幡然悔悟,开始试着疗愈和突破,在变好的过程中遇到了真命天子,从爱和被爱中获得了力量,破茧化蝶,浴火重生,过上了不被他人眼光左右的生活;有的人从小就被浓厚的爱意包围,长大后又遇到了志同道合的爱人,建立了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有的人在最好的年纪觉醒,大学时开始尝试各种途径去寻找自己热爱的事业,最后在毕业后短短几年时间,走到了美国硅谷,成了年薪四百万的产品经理,过上了努力上进,同时又幸福满意的生活。

    不说这些我只能通过网络了解到的陌生人,就说我的新嫂子,明明跟我一个年纪,却过着我羡慕不起的生活。

    大哥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顾家爱孩子,喜欢做饭,平时工作不忙的话,一下班就往家里跑,兴致勃勃地做各种美食和嫂子分享。

    嫂子在家不用洗衣服,有洗衣机和烘干机,能塞很多很多衣服进去;不用洗碗,有洗碗机;不用做饭,她说大哥不在家的时候,她连冰箱门都没打开过;不用带孩子,大侄女那么大了,小侄子放假才来玩一天。

    所以她可以在网上淘很多心水的小玩意,比如几个好看的碟子,一张漂亮的桌布,几个可爱的摆件;可以不停地买一些美丽的鲜花,点缀着每一个看得见的角落,尽管大哥总是说她不该买,但也没阻止过;可以在昏黄的台灯下,捏着小小的毛笔练字,顺便撸一把赖在字帖上的猫咪,还拍几张好看的照片给我发过来,而此时,我刚灰头土脸地帮两个孩子洗完澡,正准备自己去洗澡;她还可以在家里的小茶几上,摆上小茶壶和茶杯,和大哥一起,或者自己一个人,或者邀请朋友来喝喝下午茶。

    生活被她过成了诗,岁月静好让她始终保持着少女心。

    看到这些人把日子过成了我羡慕的样子,我心里是什么感受呢?嫉妒吗?觉得不公吗?怨恨父母怨恨环境怨恨孩子他爸和公婆吗?

    都没有。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粉饰自己,而是真的觉得看淡了。每个成年人的人生之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也许在未成年之前,还可能被家长左右,但成年之后怎么走,难道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是的,时至今日,我的大半人生都是在服从权威下度过,不敢犯错,不敢冒险,也因此失去了更多选择的可能性。

    吴晓波曾说过一段话:

    中年的午后,你能安心坐在立冬的草坪上喝一杯上好的单枞茶,你有足够的心境和学识读一本稍稍枯燥的书。
    这一切都是有成本的,而它们的投资期无一不是在你的青春阶段。

    是啊,中年以后,你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就看你在年轻的时候,种下了什么因。

    所以,走到今天这个样子,再去责怪外在的环境和他人,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世间种种,皆有缘由。

    别人过上精彩的人生,而你却过得鸡飞狗跳,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可以去埋怨父母对我的教育简单粗暴,但他们抚养我长大,送我读书,而我至今还没有怎么回报。

    虽然这样的成长环境,让我的性格过于懦弱消极,不敢进取,不敢反叛,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走上了父辈安排的道路,在内心没有力量的时候,就要肩负起育儿的重担,但,人生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难道抱怨就能改变眼下的一切吗?难道没有贵人相助,你自己就不能成为自己的贵人吗?

    现在的我,的确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打开自己,可能我还是个干涸的水池,储存到一点点爱的雨露,都要挤出来先给两个孩子,所以没有更多的力量去对其他人敞开内心,去真诚地帮助别人,但至少,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一颗心到处都是破洞,对外释放着我的怨气和不满。

    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地蓄积更多的力量。接纳当下不好的自己,承认自己有很多事情做不到,不去勉强,不去刻意讨好谁,发自本心地去选择对谁好,有多好,希望将来有一天,我能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机和活力,而不是被生活的一地鸡毛打败,人未老心先老。

    人这一辈子活着的意义,是不是就是在不停地追寻自我,然后去反哺社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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