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情

昨天天气不错，正适合郊游。老两口一拍即合，到黄河大堤转转，还能悄悄实现我挖野菜的心愿。

临出发前，我故意让老伴先下楼去车库发动车，理由是这样节省时间，其实是想悄悄准备一下挖野菜的家伙什。

在所有野菜中，荠菜是我特别喜欢的，其次就是茵陈。但是，只有长在麦地里的荠菜我能认准，长在其它地方的，除了开出小白花的之外，一律认不准。

然而，自从有了除草剂，麦地里一颗荠菜都找不到。从此，每年这个季节再也没有摘过真正的荠菜。每次都是兴嘟嘟摘一大袋，到家一尝再气鼓鼓地扔掉。

后来老伴坚决反对我摘荠菜，可一到开春，我摘荠菜的心就蠢蠢欲动。

驱车二十来分钟到了黄河岸边，趁着老伴找车位停车的机会，我先下车自顾自地走开了。

周末的黄河大堤上停满了车辆，人们有的在草坪上、大树下支起帐篷，有的支着桌子，吹着春风，沐浴着暖阳，喝茶聊天烧烤，个个好不惬意。

春天的黄河明显比冬天的水量大了不少，充满泥沙的河面滚滚东逝，还时不时地夹带着深深的漩涡，时刻提醒着河岸边喜戏的人们，水深，靠近危险。

宽阔的河面上，吹来的风柔软清爽，人们三五成群地走在观光走廊上，欣赏早春的黄河。

而我专门去人少的、有裸露泥土的地方，不看风景不看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荠菜。

一颗、两颗、三颗…，怎么看都像是荠菜，先摘起来再说。

正摘得起劲儿，老伴打手机说他在铁路桥那边，让我过去。

我知道那边有一大片河滩，离河滩不远有几小片麦田。心想，这里农民都是靠养鱼为生，对麦田应该是疏于管理的，说不定麦田里长有许多荠菜呢。

于是，飞快地向麦田奔去。

果不其然，麦苗长势一般，稀稀疏疏，还有点干旱的迹象，一看就是没有精心打理过的。这正合我意，便开始仔细地寻找起来，走了几个来回后彻底失望了，一行行麦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颗杂草都没有。看来是我想错了，农民伯伯还是很珍惜这块土地的。

正当我丧气地准备离开时，忽然发现麦陇上长了许多艾叶，很像白蒿，也就是茵陈，但是究竟是不是，还得观察观察。蹲下来仔细辨认，叶子发白，根部长在干枯的枝条下，有这两个特征，那肯定是茵陈无疑了。

你看把我给兴奋得，心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茵陈比荠菜还金贵些呢。

茵陈个太小，确实是不好摘，这一片几乎都被我摘完了，已经累得腰酸腿疼，只多也就一小捧，看来市场上卖得贵也是应该的。

起身远远地看到老伴向这边走来，我急忙走出麦地来到湿漉漉的沙滩上。低头一看，嘿，还有荠菜哩！不顾腰酸腿疼又摘开了。

这时一个老农模样的老者走近，我冲老农笑着，指着地上问他这是不是荠菜。他只顾拿着手机录像，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开了，看他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在拍抖音。心想，这老头比我都强，还挺跟时代潮流呢。

不一会儿老伴走了过来，他问我从哪里弄来的塑料袋，我说从家里，还说这下你知道我为啥让你先下楼了吧。老伴又问没带工具么，我说带了个铁卡子。o老伴又用怀疑的口气问，你确认这是荠菜，我自信满满地说，肯定是，跟我前几天买的一模一样，错不了。

说话间，刚才那个老农又拐过来，看样子是录完像专门来的。没等我问，他就说这个不是荠菜。我一听就愣住了，心里拔凉拔凉的，连忙打开塑料袋让他看之前摘的是不是，他说不是，我又问这是不是茵陈，他说是。这时我才松了一吃气，心里感到了些许安慰。

老伴一看还有茵陈，就随手拿几颗看看闻闻，然后说，这不是茵陈，是艾蒿，茵陈没有气味，这明显的有股艾叶味儿。

其实我在摘的时候就闻到艾叶味儿了，但是这明明跟度娘说的一样，是在去年陈根旁长出来的嫩叶，可不就是茵陈嘛。再说了，人家老农都说是，那肯定就是了，老农还说这个是药材，一直能吃到夏天。

我对老农的话深信不疑。

估计老农看出了我失落的神情，像安慰似的指指地下，再看看塑料袋里的说，这个野菜是水萝卜，也能吃，味道也很好，又交待说千万不能去麦田里挖野菜，麦田用的农药太多，除草的，防虫的，五花八门，毒性都很大。

听了老农的一番话，我总算恢复了愉快的心情，拎着塑料袋大踏步地往回走，途中还碰到一位拄着拐杖的、鹤发童颜的老大爷，也许是难得看到有人挖野菜吧，见我拎着个塑料袋，就关切地问，你来挖野菜啦，我说是呀，你看看。就快速把塑料袋打开递了过去，大爷低头很认真的瞧了瞧，又抬起头看看我，再看看不远处的河水说，嗯，能吃，这些都能吃。那神情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说罢，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向黄河走去。

回家的一路上，大爷看野菜那意味深长的表情，还有那河边步履蹒跚的身影，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我猜测，是不是老人家想再尝一口这野莱香啊！我当时要是把这野菜送给他就好了。

一到家，顾不得掸掉身上的尘土，把野菜清洗干净后，再一颗一颗地择。迫不及待地煮上一把“茵陈”，想看看到底搞没搞错。

水开后，丟里“茵陈”的一瞬间我傻眼了，一股浓浓的艾叶味直往鼻孔钻，再看看这浑黄色的汤水，是艾蒿确定无疑了。

那么，老农到底也是分不清茵陈和艾蒿，还是没跟我们说实话呢？他说的那个水萝卜能吃吗？心里直犯嘀咕。

管它呢，六十四拜都拜了，不差这最后一哆嗦。又起锅烧水，水开后将水萝卜往里一放，一股清香扑鼻，碧绿的叶子翡翠一般。几秒钟后关火捞出投凉，捏一颗放嘴里一尝，甜香甜香的。

我若有其事地告诉老伴一个好消一个坏消息。老伴说他网上查过了，艾蒿也能煮水喝，只是功效和茵陈不一样，艾蒿水是活血除湿的。还说，老农跟咱说的肯定是实话，估计他自己也分不清艾蒿和茵陈吧。

我一听，心里便踏实了，连老农都分清，我是不是有情可原了呢。

虽说把艾蒿当茵陈、把水萝卜当荠菜了，好在这两样都能喝能吃，那么晚饭就来个水萝卜炒鸡蛋，喝艾蒿水吧。

把焯过水的水萝卜挤干水份后切碎，打上四枚鸡蛋，放一小把葱花，一丢丢盐，用筷子搅和搅和，往烧好油的炒锅里一倒，翻炒几下出锅。

水萝卜的味道不比荠菜逊色，只是这艾蒿水的口感比茵陈差多了。

不管怎样吧，反正都是春天的味道，这浓浓的野莱香，是我每个春天的念想，这浓浓的野菜情，是我每年春天的牵挂。

这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上的毛病越来越多，尤其是手指关节，稍微干点重活儿就红肿、僵硬、疼痛。

今早儿起床，看着自己贴了一晚上膏药也没消肿的手指，心想，要是我哪一天也像那位大爷一样，自己摘不动野菜了，还能再吃到这野菜香吗？

大爷的身影再次浮现眼前…。

水萝卜（像不像荠菜？） 艾蒿（像不像茵陈？） 艾蒿水 茵陈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