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生病住院，医院让交8万押金，大姑姐给老公打电话他二话不说打了7万过去，到中午才跟我提起，心中难免不悦。我不反对给公公治病，但起码要先跟我商量一下，自己已经打完钱再跟我说这不是商量是通知。事后跟同事念及此事，我们展开了更进一步的发散：如果父母得了重病你会倾尽全力救治吗？
大家陷入了沉思，良久，我先打破了沉默。我会尽力而为，不会倾尽所有……因为我们面临的是四个老人，还有孩子。如果倾尽所有为救治一个老人甚至举债卖房，那其他老人的晚年该如何度过……孩子的未来又何去何从……哪怕是夫妻双方也是一样……
我看过、甚至亲身经历过真实的例子：奶奶一手把我养大成人，在我大学期间重病住院，当我赶到时已经失去了意识，我还来不及从伤心中缓过劲来就被母亲拉到一边，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母亲到底跟我说了什么，但意思却是清清楚楚的刻在我的脑海十多年也未曾忘记：“你劝劝爷爷放弃治疗吧……如果真的开了颅，一天ICU3000多，人也留不住。”
放弃治疗……这四个字沉重且清晰，奶奶三个儿女，他们不敢跟爷爷说，这个重要的决定需要还在上大学的我来跟一手把我拉扯大的爷爷说。我至今想起眼中仍饱含泪水。但我理解母亲，也理解叔叔和姑姑。在农村的家里，一年收入不过万元，家里还有3-4个读书的孩子。当时我在读本科、两个弟弟在读高中，其中一个马上要高考了。姑姑，叔叔家情况跟我家差不多。如果坚持治疗，我们都面临辍学打工……我缓缓看向他们的方向，不知道是泪水模糊了双眼还是他们头低的太低，我始终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空气凝滞了一般，太过安静，似乎我总是习惯打破这份安静。我缓缓走到爷爷身旁，这几步路我似乎走出了长征的感觉，脚拔不起来……爷爷是个要强了一辈子子的男人，这一刻却窝在角落像个需要安抚的孩子。我拍了拍爷爷的背，看向一旁的医生。我问：“医生，奶奶开颅后能恢复意识吗？”医生摇摇头……我又问：“那还能活多久……”医生说：“如果在ICU持续治疗可能一个月……”爷爷半晌发出一句沙哑的声音：“一个月大概需要多少钱？”医生说：“手术加后续至少准备20万”。爷爷又半晌没说话……我知道母亲他们都在看着我，可我努力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爷爷终于开口，他声音沙哑却坚定：“不治了，咱回家……”听完这句话所有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我却憋的喘不过气来。泪水终于涌出来……不知道为奶奶还是为无能的自己……爷爷在奶奶床前哽咽着说：“老伴，你别怪我，如果是我一个人砸锅卖铁也要救你，哪怕是多活半天也好，可我不想孩子们为难，他们都是孝顺孩子，小家伙们还都在念书，小沙学习好有出息，都上大学了，咱不能误了娃……不能误了娃……”
后到家后的奶奶第二天就咽了气，是我亲手拔的导尿管。巨大的愧疚感支撑着我一定要努力读书，毕业赚更多的钱，以后好好孝顺爷爷……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反馈，爷爷就去世了，我想爷爷在奶奶离开后一定也内疚的无以复加吧……我还暗暗发誓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当再一次面临金钱与生命的考验的时候能不再后悔……我确实努力了，在外人看来也算成功，有着体面的工作，在城市安了家。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每天早起面临房贷、孩子的培训班、幼儿园，这是多么大的压力，每月还要给没有经济来源的公婆生活费。我的父母从未跟我提过养老，但我知道他们也日渐老去……钱就是每个人都迈不过去的坎，就是成年人用来对抗命运的盔甲和武器。
长大后的我也终于理解了母亲他们的决定，也更感谢爷爷的决定，没有他们也许我早已在什么地方打着工，四处奔波讨生活。我不再唱高调、假善良。我明白了成年人的抉择……我跟爱人也达成了共识，老人病了生活还要继续，我们尽力但不倾力，冷血但也是爱的迫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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