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孤独,
是深夜镜子前,
给自己的笑容,
是远方飞回来的,
一只白鸽。
1.
我的家在东北的一个村子里,准确说,是个小屯子。
大概几十户人家吧,同姓的居多。村后有个山,埋着我们的祖祖辈辈。
每年的清明节前后,我会跟父母一起到山上扫墓和“上供”,带去大包的馒头和成桶的烧酒,在坟前一 一排开。
很多人家的坟都是彼此挨着的,但有一个很例外。
因为一颗茂盛的榛子树,我注意到了那块坟。
在榛子树的遮掩下不是很明显,没有任何的杂草,每年清明来,都会看到新鲜的或已经变质的供品在那里,与我们带的不同,那有糖果、有糕点、有肉。
当时我还小,听大人们说过来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总是赶在清明节前或清明节后,没有人认识。
“一看那打扮,就知道不是正经工作的”,李婆的嘴边常念叨。
母亲不让我去摘那诱人的大榛子,于是我总是念着那块坟,偶尔会想起大人眼中的“漂亮女人”。
2.
时间过的很快,屯子里的人家少了很多,我从小学上到了大学,娶妻生子,接父母到了县城。
又是一年清明节,父母的腿脚大不如从前,有几年没往山上走了。今年想着在雨后山路晾了几天好走些后,我们去看看。
摆好供品,打扫完毕,我对父亲说“爸,我去摘点榛子,你孙子爱吃。”
父亲看了下母亲,递给我个袋子。
其实我是想看看,那树下的坟前,是否还有糖果、有糕点、有肉。
一个女人坐在坟前。
“不好意思,我来摘点榛子,可以么?”我有些意外,连忙说道。
“可以,我帮你吧。”
声音甜美,风韵犹存。不知怎么,我想到了这八个字。
3.
“您是一个人过来的”,我心里是有些好奇的,装作自然的问道。
“嗯,一个人,力气小,也没带太多的东西” 她看了看坟前。
“没看见山下有车,还以为这个时候只有我们一家上山呢。” 我说。
“我每年都来,只是比较忙,时间不一定。” 她看看我,有些暴露年龄的双手捧着一把榛子给了我。问道:“你是山下村子的人吧?”
“嗯,现在搬县里去了,爸妈偶尔回来住住。”
“哦。”
“每次来都会看到有人来过和打扫,就是没碰过面。” 我继续着话题。
“孩子他爸是村里的,不过早就不住在这了吧。” 她的表情有些平静,像波澜退去的湖面,镜子一样的平静。
我没说话,接过过她手里不太多的榛子。
4.
阳光移着,到她的脸上,她继续给我榛子,有时候五六个,有时候一两个。
“坟墓里是我的女儿,他父亲在外打工时我们认识的,孩子生下俩月他就撇下我们走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消息。六个多月的时候,孩子脑炎没治好,也没有落户口,想着给她埋在这里,也算是归了根。”
虽然多年来我对这个坟墓和前面的供品都比较好奇,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难以落忍。面容下的平静,与不符合她年龄的相貌。
“好了,谢谢你,我从没和人说过这些。”
“那你现在是在哪里?” 其实我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想表达一下关心。
“上海。”
“这么远?”
“嗯,每次回来在路上坐着的时间太多,所以喜欢从村子里走过来,你们村子的人好像也少多了。”
“是啊,也就十几家了吧。”
“出去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了,她像说给我的,也像说给自己的。”
不知怎么,我们一起抬头看了看天,是那么蓝,那么蓝。
“宽子,我们该走了。” 父亲过来叫我。
“那再见了,谢谢您摘的榛子。” 我对她说道
“不用客气,再见” 依旧的平和。
她本是长我一辈的人,却总感觉像平辈一样,我想着,随父母下了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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