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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谈论童年时,我在怀念什么?

当谈论童年时,我在怀念什么?

作者: 沈小铁 | 来源:发表于2018-08-11 14:06 被阅读22次

当我还小,我看不清远方,世界只是视线范围内的村子大小。我的生活很无聊,只有奶奶陪在身边。

六岁以前的生活我没有记忆,虽然我能大概猜到生活的样子。但我有信心讲述的只有六岁之后的故事,仿佛投胎的时候身体里安了定时装置,六岁一过就开启记忆模式。

那时,似乎每天早晨都在再次尿床的羞愧中醒来,吃了奶奶准备的随便什么早饭,然后独自溜达,在树木间、田野里、别人家的垃圾堆里寻找些看上去有趣的、能玩的玩意。

自顾自地玩到忘我,接着有可能回家躲到被子里睡一觉,也有可能浑然不觉已经中午,在奶奶全村都能听见的呼喊声中回家吃午饭(蓦然发现,我奶奶那时候嗓门还挺大,现在却是时常说不清楚话了)。吃完午饭,自然也没什么要紧事。

要不就给奶奶跑腿,把几乎全村的老太太集合到我家,她们会铺开桌子,围坐一圈,颇有仪式感地开始玩纸牌。完成使者的任务后,幸运的话会得到一两毛的奖赏,只是我从不记得我花过那些钱,也不知道它们都偷偷跑去了哪里。没有小费的时候,我就绕着桌子转悠,跟哪个老太太不对付,就偷偷在她后脑勺上吐唾沫,她们是一群老眼昏花的老太太,即便不老眼昏花,也很专心致志于纸牌的赌博,没有人注意我在忙什么。我也确实没啥可忙。

全村的小孩子似乎都被集中消灭了,只有我,孤零零地生活在荒岛之上,这个荒岛上住满了老年人。看到过一篇似乎有关32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被困荒岛的故事,我颇有感慨。作为唯一一个异类,还是很孤独的,颇有种优越感的孤独呢。

实在无聊的时候,我就自己给自己加戏,想象自己是琼瑶剧里的人物,最常意淫的是还珠格格小燕子,捧着大脸盘子在镜子前摇头光脑,自以为可爱的无以复加。戏完了之后就开始臭美。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铅笔屁股,拿它描眉画目,直到感觉眉毛黑的发亮,直到感觉自己上了电视就跟还珠格格一样。

我的童年生活匮乏得很,不是屎尿屁,就是破瓦烂砖,还总是一个人闭门造车,尽搞些没有意思的游戏,大多数都是静态的。比如将一只蜻蜓解体,看它慢慢失去翅膀、尾巴、腿,直至失去生命最后一丝光华。那时候的我没有人性,没有同情心,俨然一只喜怒无常的小兽。

唯一有点诗意的回忆是在夏天。天太热,没有风扇可吹,奶奶为了省电,只在夜晚洗完澡后开上一会儿。白天依靠自然风,堂屋的后窗很大,可以左右各推开一扇,正对着大门。在泥地上铺上草席,感受凉爽的风从头顶拂过,从额头到脚趾,抚摸每一寸肌肤,仿佛亲眼看见风从窗外吹来,又从前门溜了出去。窗外面是杉树剑尖一样的树梢,风过时前后晃动,像是点着头瞌睡的老爷爷。这些岗哨士兵一样笔直的杉树是我童年唯一敬畏的东西,我总是使劲仰起头来看他们严肃的脸,现在却不知他们被哪家木材厂做成家具,又出现在了谁家的房间了。

我的生活里也不只有我奶奶,虽然我俩相依为命。我奶奶的隔壁就住着我四叔,他喜欢在每天傍晚小酌。我其实挺馋的,往往盯着人家吃饭的嘴巴就忘了时间。我四叔有一次大概是喝醉了,给我抿了一小口他杯子里的琼浆玉液,只记得辣的很,其它一概都不记得了。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照例身下一片濡湿。我猜当时的那口白酒就是我的迷药,否则我怎么会不省人事。

偶尔,我姑姑还会带我去洗澡,大澡堂子人很多,雾气弥漫,我必须集中注意力跟在我姑姑身边,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一片白花花的大腿森林里,晕头转向就是找不到出口。如果我姑姑的大腿真的是棵树,我该在上面做个记号,以免乱摸一通。

我爸爸也没忘记他还有个闺女,偶尔回来看我,他骑一辆带前杠的高大自行车,右车把上挂一只黑色手提包,拉链总是坏的,一只也许是枣红色的唢呐露出头来,那是他吃饭的家伙。他有时候给我带糖吃,我会很开心,让他的络腮胡在我脸颊上扎一下。有时候不带,我就趁他不注意,拿出他的唢呐,把黑色提包扔进门前的小池塘去。在我幼小却霸道的世界里,那黑色提包本应该是装给我的糖果的地方。

还有很多事情,据说都是六岁以前的我干的,我觉得没皮没脸得很,因为我自己不记得(说不定是那口白酒喝得忘了忧),所以也无从考证,江湖传言还是听听就好了吧。七岁我就上了学,被一道无形枷锁困住,多了很多规矩,变得不再是我了。所以,总的来说,属于我自己的童年只有六岁那一年,这也算是独家记忆了吧。

大学以后就很少回家了,老家更是多年没回过了,奶奶年纪已经很大,听力变得很差。我也只是在跟父母的电话里偶尔听说她的身体不大好,叫我有时间多回家看看。挂掉电话,我想象电话那头的奶奶,也就一并看见了我那无聊却真实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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