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刚刚蒙蒙亮,柳云醒来,她与往常一样,人还躺在床上,就伸起了懒腰,嘴里轻轻的喊道,“天…啊”,又是新的一天了……
海华从被窝里伸出来一只手,用手掌捂住了柳云的嘴,说,柳云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坏习惯不好,一大早醒来,就开始叹气,喊“天”……
柳云哈哈的笑了起来,说,以前又上班又学习的,日子过得特别充实,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可是现在,时间多的有卖,肚子里住着一个宝宝,又不能去工作,特别特别无聊,好烦啊……
初到w市的这个行政村,柳云的日子过得无聊透顶,孕期的不适又让她慵懒异常。
她跟海华的日子这才真正开始,对海华这个人也才开始有机会有时间进行深入的了解。
她每天照样早起,然后站在窗户旁边身伸伸手、扭扭腰,再趴在窗沿上,看一会儿楼下忙碌的人群。
海华家房子的正前方,大概二三十米处,有一口水井。从清晨开始,直到整个上午,陆陆续续的会有人来此洗衣服,来洗衣服的多半是妇女,她们总是一手提着一桶衣服和一只打水桶,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大脸盆来到水井处。
柳云总是等水井旁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才提着自己和海华的衣服,慢悠悠的来到水井旁洗衣服。
洗完衣服,到顶层晾晒好,再拿一本书随便翻一翻,就能听到婆婆在楼下喊自己吃午饭了。中午午睡一会儿,下午或一边看书一边听音乐或看看电视节目。
不管海华在不在家,也不管他有没有出去赚钱,起初,柳云的一天几乎都是这么度过的。她以前独来独往惯了,对海华一点都不依赖。
一开始,海华的“宝马”照样开着,他依然早出晚归的在努力赚钱。后来,海华慢慢的不怎么出去开车拉活了,原来,工地上的包工头跑了,海华不但没拿到工钱,而且倒贴了几千块,因为他叫了开同样车子的几个同伴一起去,工钱他先给的同伴,包工头一跑,他不但白干了,还倒贴了钱,而且没拿到工钱的同伴还会过来找他并埋怨他。
海华有什么事情一般都不会跟柳云说。他很爱请邻居过来陪自己喝小酒,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说的都是他们的家乡话,一顿饭可以吃好久。柳云听不懂他们的家乡话,也懒得问,她常常一个人只顾自己上楼,进到三楼自己的房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没有人陪海华喝酒的时候,海华吃饭的速度很快,他总是很快的就放下碗筷,而且一溜烟的功夫,人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柳云常常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去干了什么。
海华也会经常到邻居家去喝酒,整个行政村里,大部分的人家,他几乎都有去过。别的邻居也特别爱叫海华去喝酒。只要有人叫海华,海华都会赏光。
海华不在家吃饭的时候,柳云很不自在,她和婆婆无话可说。对于海华的“别人一招呼就去”“随叫随去”的行为,柳云的心里,慢慢的,反感起来。
海华一般不带柳云出去玩,不知为什么,他甚至不喜欢和柳云并肩走在一起。柳云让海华陪自己去医院孕检,他与柳云总要保持一段距离,好像他们不是夫妻。孕检海华只陪了柳云三次。第三次的时候,他明显的不耐烦。
柳云发现海华不体贴自己,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懂怎么体贴。上公交车的时候,海华不知道让柳云这个孕妇先上车,下公交车的时候,海华也不知道自己先下车,让柳云跟在自己后面后下车。
此时的瓯06公交车,司机和售票员都很“性急”,他们对每一位上下车的乘客都会说“快点!快点!”,每一趟瓯06公交车都是“老赶”,像是赶着去“投胎” ,车子常常不等上车的乘客站稳或者是下车的乘客还没完全离开车子,就启动了。柳云每次坐这路公交车都心惊肉跳的,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孕妇,坐这路公交车很危险。
所以柳云要海华陪自己去孕检,看到海华不体贴自己,她就说了海华几句,海华就不高兴了,说柳云啰嗦,让她以后自己去。
那次,落在后面的柳云哭了,她预感到海华不会是个好丈夫。她对自己说,婚姻果然是爱情的坟墓。
柳云痛苦的发现,海华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爱自己。也许,他以前的种种表现都是假的,又或者,他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他海华了,所以,他卸下了伪装,原形毕露……
此时的柳云,已无力做出任何改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娘家已经不可能了,她也不会这么幼稚,这么做,除了给娘家人增添烦恼,其它的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自己远在他乡,为了让他们安心,只能报喜,不能报忧。
柳云唯有选择坚强面对。自此,倔强的柳云都是自己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去的医院。
2
海华的爸爸已经不在人世,在海华与柳云结婚后不久的某一天,他在卫生间摔倒,引起脑部出血,住院治疗无效,不久就去世了。
海华的母亲柳云的婆婆,是个性格开朗,精明能干的女人。她精通人情世故,精于计算又乐善好施。柳云听她说话的口气,感觉她年轻的时候很强势,而且,她很可能是个得理不饶人,是个自以为是的人。
在w市远郊的这个小村庄,上了一定年纪的老人大部分听不懂普通话,更别说用普通话交流了。
但是柳云的婆婆是个例外,她年轻的时候,在纺织厂当工人期间,虽然不识字,但在厂办的幼儿园呆过,做过幼儿教师。后来又在深圳呆过几年,帮别人带过孩子。
所以,柳云的婆婆不仅能听懂普通话,也会说普通话,但自古婆媳关系说不清道不明,柳云与婆婆平时无话可说。柳云的“嘴巴不甜”,她几乎没有当着婆婆的面,喊过她“妈妈”,她实在叫不出口,只能靠面带微笑来应对她。
也不知海华跟他自己的妈妈说过些什么,柳云在婆婆的眼神里看到,自己越来越不被她待见。
一次,柳云要洗碗 ,她很高兴,说要教柳云,就站在旁边看,柳云虽然心里觉得好笑,但也任凭她在旁边监督自己。
有一天,海华放下碗筷,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柳云问婆婆,海华去哪里了?
没想到,婆婆听了很生气,她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回应柳云说,海华去哪里了你不知道啊?!柳云听出了“凶巴巴”的语气,她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婆婆为什么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柳云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婆婆,就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天,海华三姐的朋友小佳,请海华和柳云两夫妻去她家吃饭。在饭桌上,小佳开门见山,说自己是受人之托,要和柳云沟通一下为妻之道。小佳是个直肠子,柳云这才知道,自己在婆婆眼里,几乎一无是处。
柳云从小佳的嘴里,知道了婆婆的眼中,自己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
“柳云很晚才去洗衣服,她很懒惰;柳云每次吃饭都要人叫,像个大小姐;柳云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娇贵的很;柳云吃饭挑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很难伺候;柳云做事慢慢吞吞的……
最最主要的是,柳云管不住海华,这个媳妇真没用……”
这些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断,柳云的婆婆都跟她的两个女儿,也就是海华的二姐三姐“汇报”了。于是,远在上海的三姐请自己的好朋友小佳出面,帮忙说说柳云,让柳云把不靠谱的海华管起来。
柳云没想到,自己在婆婆的眼里,是个“没用的媳妇”,柳云感到很惭愧,她首先觉得错在自己,也明白了婆婆为什么“凶巴巴”的对自己说话。
也是在这个时候,柳云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多么的不靠谱。原来,海华每次很快的放下碗筷,消失的那么快,是去别人家搓麻将赌博去了。
而且,已经30多岁的海华,已经快要做爸爸的海华,居然还会去邻居家玩一种投币的赌博机,俗称“熊猫机”。他曾经在熊猫机上输过四百多块钱。
原来,海华在周围人的眼里,早就是个笑柄,只是柳云不知道罢了。
柳云的婆婆知道,自己的儿子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可她没想到,自己的媳妇根本不管他,或者管不了他,于是她对柳云很失望。
3
善良的柳云决定要担起“管”丈夫的责任。
她劝海华说,你妈妈不喜欢你去搓麻将,我也不喜欢你去,你不要去了。当你要在麻将桌前坐下来的时候,想想你妈和你老婆都会很气,然后你就应该可以做到不打麻将了吧……
海华自小耳浴目染,已养成习惯的赌博行为,岂是柳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改变得了的。他照样我行我素。且不说麻友会叫他,就是他自己也会忍不住要往有麻将桌的地方钻去,因为没事可做的时候,搓麻将好像是他唯一的业余爱好。
柳云没有办法,她只好厚着脸皮,出门去别人家里找海华。有一次,她循着声音,找到一户人家,看到海华果然坐在那里搓麻将。她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柳云先是对那些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的人笑了笑,然后她来到海华身后,对他说,海华,你别打麻将了,快回家去,家里来了一个人,是专门找你的,你别让人家久等……
柳云只能撒谎,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当着众人的面,劝海华离开麻将桌别打麻将,骂人、撒泼、哭哭啼啼,她还都不会,生拉硬拽她也做不到。
当海华没有马上起身的时候,柳云急得都想哭了,有人看到柳云脸色不好看,就催海华回家去看看。
海华起身往家里走的时候,柳云跟了出来,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她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此时此刻,柳云心里面那个自欺欺人的,自己想象的海华,已经被现实中眼前这个糟糕的海华所替代。
她没想到,自己心里面的婚姻生活与现实中的婚姻生活,完全是两码事。自己在收费所在没来w市之前的生活境况与此时此刻的生活境况,落差竟如此之大……
柳云的心里充满了恐慌与无助,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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