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人在北京（五）

陕西人在北京

（五）

陕西人在北京（五）

第一天上班就把我累得差点散了架，晚上回到住所，不仅承受着来自肉体的疼痛，还经受着来自情感的一波又一波冲击：

躺在床上，望着伸手可及的天花板、闻着来自工友们刺鼻的烟草味，我脑海里一阵又一阵地浮现出自己昔日的精彩与辉煌，那些叱咤商场的情景像电影的情节三翻五次地跳将出来…… 那人，那物；那车，那路；那赞许，那艳羡；那成功后某些人恭维我的音容笑貌，那渐入低谷后某些人瞅高蔑低的丑陋嘴脸，都一股脑地蜂拥而至。

还有家乡那秀美的山水，还有身边那可亲、可敬、可爱的人，都鲜活在我的记忆里，滋生着勾魂摄魄的力，一时间，在这个夜晚旋转、冲突，冲突、旋转……！

陕西人在北京（五）

凌晨时分，我终于昏然入睡……可能是身心俱疲到了极点，也可能是情感浓烈到了上限，梦，逼真着超我袭来：

小黄狗果子狸拼命地朝我奔跑，奔跑……

在它身后，橘黄色的槐树叶被迅捷的影子连带起来，像条斑斓的丝带紧紧相随。

我单薄着衣衫，提着空空的行囊站在家门口，泪眼逐渐朦胧。

果子狸虽已身怀六甲，但对我的归来欣喜若狂，已经忘记了负重的、胖乎乎的身体……

它冲到我脚下，和以前一样猛然间急刹车，仰起头瞅着我左右晃动，尾巴也使劲地甩着，还把腰身扭得无比妖媚……！

我依然板着脸，却很温和地弯下腰来对它说：“你这些天都跑什么地方去了，还想我吗……？”

它哼哼唧唧地，也不知回应着什么，眼眶里尽显晶莹的光亮。

接着，果子狸陪我围着院子寻视。短短一个月的离开，我的院子已经长满荒草，深秋的落叶一层又一层地枯萎在地面……踩上去，“沙沙”的声响便撩起心酸。

“哗啦啦……哗啦啦……”院子的一侧是条小溪，它依然在流淌，似乎在朝我喊：“快过来呀，让我看看你变瘦了没有！”

我的确是想再看看它。

在家里的时候，果子狸时常陪我去小溪边散步，无论是清晨露珠打湿鞋面的时候，还是傍晚夕阳拉长影子的时刻，我们都悠闲在这儿、快乐在这儿，无比地自在与幸福……

梦中，我和果子狸再次相聚于此，踩着齐腰深的水草和野芹，或站在那棵长在石缝中的山榆树旁陷入沉思，或蹲在溪水边望着蜿蜒曲折的浪花心潮起伏……

陕西人在北京（五）

“走，陪我去看看荼蘼果！”

听到我的旨令，果子狸一扭身掉转方向，把我引至高耸的石崖处。在这儿，一片荼蘼果红得正艳，我伸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又甜又涩的味道瞬间传遍全身……

接着，我们又回到书房。

一推门，发霉的味道迎面而来……我急切地近乎于疯也似地冲进房间。房间里很乱，我那些心爱的书籍、字帖和毛笔都四处散落，厚厚的灰尘上还有一串串鼠印。

我悲伤起来，进而嚎啕大哭……！

果子狸蹲在门口似乎也很激动，一滴眼泪掉下来，竟然很神奇地落在我的手背上……

那种滚烫让我一激灵，就醒了。

醒来后，宿舍里依然昏暗，依然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依然有人打着酣声，依然有人肆无忌惮地玩着手机。

陕西人在北京（五）

我很讨厌燃烧的香烟。

在被熏得连续的咳嗽声中，我迅速地穿衣起床。我想自己单独去公司上班，不想让小孙再领着去了。

这天是九月二十四日，京城的清晨很静隘，少有车辆和人影在我附近出现，唯独十字路口的拐角处，武警战士一直在站着岗，英气逼人……

我整理好衣着，让自己在上班的路上也像武警战士那样挺立起来，吐浊纳新，步履铿锵，像年轻人一样那么朝气蓬勃，像年轻人一样在困难面前无所畏惧！

境遇虽然是一个多么不被人待见的东西，但是，如果它不怀好意地到来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要乱了阵脚——我深深懂得，稳扎稳打才是中年人的处事风范，千万不可浮躁地续写剩余的生命。

更何况，这个续写点被我定位在北京，其意义与价值必定会在我人生旅途中深远而又余味无穷。

从而，我会享受起自己这次选择的气吞山河与悠然自适……

陕西人在北京（五）

10月12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