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升踏进家门时，有一瞬间的恍惚，怕是进错了门。他往回退了几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确定一月未归的家，就是这户1808室。
原本的两室一厅，现在一地狼藉。沙发上散落着孩子换下的就餐服，干涸的米粒和菜汤的油渍经过时间的发酵，颇有些让人反胃的感觉。茶几上未吃完的饭菜早已失去原本的色泽，反而吸引着嗡嗡的苍蝇来回穿梭，时不时俯身嗅一嗅美食。
地板上散落一地的玩具让罗文升下脚都找不着方向，不得已点着脚尖来回踢腾，用脚劈开一条通往房间的路。
凌乱的床单上妻子和惠侧身躺在靠窗的位置，悬着的身子时不时地颤抖一下，手臂却不忘轻轻拍动撅着屁股流着口水的儿子背，吭吭唧唧的声音随着轻抚的动作时而安定。她全然不知屋里的男主人回来了。
罗文升难掩怒意，立在房门把捏起的拳举起又放下，算了，等孩子睡醒再说吧。
罗文升换下家居服开始卫生大扫除，他不能理解，为何曾经那么爱干净整洁的和惠怎会如此邋遢。
该从哪下手？他两只手不停地把地板上散落的小汽车，恐龙玩具，乐高积木归集在一起，却不知如何处理，烦乱地使劲用脚踹了开去。
“哇”，屋里的孩子被“嘭”的一声惊得颤抖了起来，哇哇大哭不止，和惠一个不稳翻身掉下了床。接着听到她轻哄孩子的声音，“宝宝乖乖，妈妈抱抱。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孩子依旧哭闹，“是不是饿啦？妈妈去冲奶奶好不好？”抱着孩子走出房门的和惠这才发现，站在房屋中间满眼难以捉摸的罗文升。
“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呢？你赶紧搭把手，宝宝这两天一直哭闹，你看着他，我充点奶粉给他喝。”
罗文升似两耳未听见一般，从鞋柜上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呼啦呼啦抖动着递到和惠面前。
“抽空把字签了。”面对眼前抱着孩子的和惠，罗文升没有多一句话。
和惠不语，低头摇晃哄着孩子的手微微地有些颤抖，她无暇顾及，怀里的孩子此刻才是她急需安抚的对象。
“也不知孩子怎么了，前天开始又是吐又是拉，吃药也不管用，你看，要不先带孩子去看看？”和惠抬起头，红血丝的眼里亮晶晶的星星不见了，疲态难掩。
“我没时间，公司的事已让我精力耗尽。在家带个孩子都照顾不好，你看看，这还有个家的模样吗？”
和惠看着眼前这个叉着腰指责的男人，她原本想张开的嘴紧紧地闭上了。
单手抱着孩子，一手熟练地拿出奶粉，倒水，摇晃均匀，小心地试着水温，奶嘴送到孩子嘴里的那一刻，世界安静了。只剩下孩子“吧唧吧唧”吸允的声音。
和惠平静地看着倚靠在鞋柜上蹙眉看着手里那张纸的男人，她的思绪飞到了5年前。
曾经校园里的花前月下，拥着她甜言蜜语的男人，曾经海誓山盟，保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如今早已变了嘴脸。
曾经一起吃过的苦，伴着他的体贴，融化在多少个日夜星辰中，如今身处一个屋檐却形同陌路。
曾经奋力打造的甜蜜栖息小窝，现在如同他嘴里形容的狗窝一般，让他生厌。
其实，从他出差的时间到经年累月的不归家，和惠心中早已有了猜疑，只是她依旧念着曾经的那份情，以及血脉相连的孩子。
“啪”，孩子喝完的奶瓶又习惯性地被抛掷地上，打断了思绪纷飞的和惠。
竖起孩子，轻轻拍着嗝，待孩子沉稳地再次睡去后，和惠弯着腰开始仔细地收拾着狼藉。
玩具归类，阳台上整齐罗列的玩具收纳箱转眼间已被客厅里大大小小的玩具有序地归回原位。
餐桌上已搁置剩下的饭菜被顺手倒进了垃圾桶，厨房里一阵涮洗的声音。
客厅沙发上洒落的衣物，按颜色分类浸泡在洗衣盆中，卫生间哗啦啦地水声欢快地流淌着。
拖地，消毒，地板瞬间呈现出了原有的本色，亮亮地印出了那个弯腰擦拭的女人的身影。
忙完了家务的和惠，转身进屋看了看那个可人儿，随即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
罗文升诧异于女人顷刻间的魔术功底，原本让他无处下脚的房子，现在呈现出明亮的色彩，透过落地窗的斜阳温柔地投进暖暖的光，让原本暗淡肤色的和惠也夺上一层温润的光泽。
“拿过来吧。”和惠跨步到罗文升的身旁，不等反应便抽走了夹在他手指间的纸张。
“我同意。”仔细浏览完不满半页的离婚协议书，和惠简单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快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那页纸上写得很简单，罗文升自愿净身出户，家里的房子和还有贷款的车都归和惠所有。
至于孩子，纸上没有提。和惠习惯性地抿起嘴唇，她知道，这是罗文升无法做为财产分割的至亲血肉。
“孩子我养。你定好办理手续的时间，越快越好。”和惠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从客厅的抽屉里拿出户口本和结婚证，整齐地摆放在茶几上，扭头进了房间。
罗文升听着鞋柜上方树屋模样的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心像漏了几拍一般得空白。
“我要窒息了，一回家看到不修边幅的女人，我都会错愕的以为认错了人”。
“屋子里永远都是乱糟糟地一片，让人窝火。”
“你既然这般受不了，那提出离婚？”
“估计她不会同意，这几年她已经依赖我习惯了。”
“你试试？”
“你个怂货？不敢了吧？”
“怎么不敢，我早就这样想了。”
脑海里浮现出的对话，让他不禁打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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