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雨中,一袭蓑衣的汉子在路上奔行,脚尖踏着泥泞湿滑的地面,融入前方黑暗之中。
不知这样跑了多久,前方的路旁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酒肆,泛白的酒旗在风雨中烈烈飘摇。门被猛然推开,沐声然将身上蓑衣退去,径自走向对面的酒桌,那里只有一个小厮在昏昏欲睡。被轻叩桌面的敲击声惊醒,小厮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看向来人,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桌前,眼中满是疲惫之色,满脚的泥一直从门口延伸到面前。小厮不禁撇撇嘴,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酒”,似是从那人口中传出,却未曾见他动口。小厮只得起身进入内房,等他抱了一坛子酒出来的时候,那位客人已经坐在酒肆一角的桌子旁,手中的长剑搁到了桌子上。
“只有一些冷牛肉了,客官不介意吧?要不我再去厨房给您做点下酒的菜?”小厮将酒和肉放到了黑衣人面前,顺带瞟了一眼桌上的剑。那是一柄很普通的唐刀,剑柄处已经磨得发亮,说明这把刀已经使用很久了,按照这个程度,如果佩剑之人不细心保养的话,恐怕寿命将至了吧。
“不必。”沐声然出声制止,抓起酒坛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拿起那已经冷透干硬的牛肉大口啃了起来。小厮只得边摇头,悻悻然地去关上那扇不断往进灌着斜风冷雨的大门,一边打了个哆嗦,似乎这一闹屋内的热乎气都被带走了。
“客官这是打哪来啊?”全然没了瞌睡劲儿,小厮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想让尴尬的气氛缓和起来。然而那个男子根本不理会,继续自顾自地喝酒吃肉,门外的风里似乎有了不和谐的嘈杂声。
正在纳闷间,大门被猛地推开,挤进来了几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喝着招呼小厮。“喂!那个有没有好酒好肉都给端上来,爷几个连夜赶路到现在又饿又累,他奶奶的,督使军大人也真会安排,这么个鬼天气让咱们出来找个什么鸟杀手,这都走了不下七八十里了,老子连个鬼都没看着。你!动作麻利着点啊!耽误了事拿你是问!”
“大哥你消消气,这些话也就咱兄弟几个私下说说,要是被上头听了去,你我还能有好果子吃么。”旁边一个瘦高个拽了拽汉子,将他让到正中那张桌子旁,一边还在陪着笑,其他几人也都各自找桌子坐好四下环顾。
酒肆不大,屋内也就七八张桌子,收拾的倒很是整洁,酒肆老板一定是个爱干净的人,现下这个点老板和其他伙计只怕早就回家睡大头觉了,就剩一个小厮可怜巴巴地站在当地,面色为难。“额,这掌勺的都已经回家了,热乎菜是没有了,天气又这个样子,各位大爷们要不就将就吃点冷饭,我给你们热酒去?”
“诶我说你这小厮,别给脸不要脸,当我们几个付不起钱啊!说了热菜热饭好酒好肉招呼着,没人你给我找去啊!”被称为大哥的汉子极为不爽,怒喝着就要上来打人,被旁边人赶忙拉了回去。
“小兄弟帮帮忙,我大哥脾气不好,你多受点累,等我们不怕,别闹起来把你这酒肆给拆了,回头你怎么跟老板交代啊。”瘦高个笑嘻嘻地好言相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酒馆小厮。
“吵死了!”角落里的黑衣人出了声,望向这边的双眼中杀伐之意闪现而过,瘦高个打了个机灵识趣地闭上了嘴,小厮急忙移了过去希望不要再生事端,这种天气这种时候他最不愿的就是有人在酒肆里闹事,不然就真要头痛欲裂了。
然而他刚向沐声然劝说,壮汉一掌拍到了桌上,桌子瞬间裂为两段,“小子你是活腻歪了么!”话音未落,小厮只觉得脸颊边劲风略过,就见一物兜头砸向了身侧的黑衣男子,却见他竟不闪避只凌空推出一掌,近在眼前的半张桌子化为了碎屑片片落下。“完了!”小厮心中暗自哭泣,只得缩头躲进角落,以免受殃及之苦。
见黑衣男子如此出手,壮汉来了兴致,拔刀出鞘直逼他面门而来。沐声然悄然起身站定自若,屋内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多了一具无头尸体,壮汉的头颅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了小厮的脚边,一双圆眼怒睁,残留着不可置信的神情。沐声然将桌上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殷红的血液顺着手中唐刀滴落。
“好,好剑法!”瘦高个子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声,屋内众人全然不理会他,纷纷拔刀向着黑衣男子冲去,口中犹自叫嚣着:“为大哥报酬!杀了他!”
瘦高个的“别——”字还没喊完,后半截话语生生堵在喉中,屋内已经是狼藉一片,满地的尸身横七竖八地堆叠,鲜血没到了他的脚边。
“只剩你了!”沐声然冷冷地吐出,冰冷的眼神刺得瘦高个簌簌发抖。
“好汉饶命!我们几个也是奉命出来追捕凶犯,不小心触怒了英雄,如今,如今只剩我一人莫说抓凶手无望,就连这条小命也是您的,求您高抬贵手,饶小的一条生路,日后定当烧香供奉,时时刻刻念及大侠的恩德啊!”瘦高个连珠炮似的跪在地上磕头,全然不顾那满地的腥臭。
“那么,就让你死个明白吧,你们要找的那人就是——我。”话音刚落,长剑穿透瘦高个的胸膛,自背部穿下将其钉在了地板上。他眼中满是惊惧与绝望的神色,就这么伏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望着一地的狼藉,沐声然心生疲意,跨过横在地上的尸体走到门边,拿起蓑衣回身扔了一个东西给蜷缩在墙角已经吓得瘫软的小厮,叹息了一声走入了风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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