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已近尾声,像盅烈酒,一蹙眉一闭眼,就鼓气咽了下去,胃和嗓子难以遭受,灼烧得像被火苗燎过似的。
往往在这冬日余威尚存的时刻,毅然决定出游,总归不算太明智的选择。因为北京的冬日,除了天安门朱红漆外的白皑,颐和园鹅毛漫天的碧冰外,大部分时间则像是面干燥平整的墙,粗粝而硬白,爱者恒爱他毛燥燥的直率,恨者恒恨他冻入骨里的凛冽。
我对他的感觉,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北方的冬,大抵都有老舍先生笔下济南的那一份可爱,可终归有些粗粝,一旦没了雪这道可口的主菜,就少了多半的鲜味,独留那被捋得秃噜了皮儿的杨柳枝杈在摇曳。
就这样,植物园里没了植物,有的只是平袤冰湖上的三孔桥,一路相伴的冬眠树,叽叽喳喳飞去飞来的麻雀群。
刚参观完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故居,我便从那大观园的梦里迈出,一头撞见身着黑皮衣,戴绵帽的一众老大爷。他们人手一支高精度像机,蜂拥而过,向那迁徙的鸟群赶去。比起那鸟群,他们手中的相机倒更引我注目:或漆黑,或迷彩,无一不戴着小臂长短的加装镜头,捧在手里像樽小加农炮,体态虽笨,却能冲着鸟或景物一顿轻盈、咔嚓地连射。
我举起手机,想着拍点什么,却又无从下手。寻上一圈,终于锁定了远方飘着的一缕浓烟。那洁白的烟,仿佛一座圣塔似地,远远屹立,经久不散,还有种愈演愈浓的趋势。
我将镜头瞄准,聚焦,忽觉眼前的一切不就是副油画?白日,青冰,远方那一抹时立时斜的烟,像某户隐居人家的炊火,藏在重重林、人、房、山背后,等待世人去揭秘。
出园时,我则选了一条蹊径。出乎意料,误打误撞来到一片林间草地。夕阳下,孩子们开心地疯跑,和父母做着欢乐的亲子游戏。我看到一名男子,三四十岁模样,也和自己的儿子一同疯跑,迎风大笑,手舞足蹈。他穿了和神态不符的衬衫,皮鞋,却丝毫不惧自己会摔跤,不怕将它们蹭脏。
他有些发福的身影,在我好奇的目光中,与自己的儿子逐渐重合了。
酒白黑
写于2021.01.18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