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夏招笑道,
“两位殿下的危厄,我们当然一定要营救!可是,黄将军,和你的主张不能达成一致的是,我已经对圣上陛下没有任何的希冀与属望了。
如果我们要想救助殿下,而又去从万般求恳圣上开启龙恩这个方向着手的话,那结果定然不出一个——就是不但救不了殿下,反而会害了殿下,以及坑了各位大家!”
比干见他不讲出具体可行计划,一味只顾危言耸听,特逞口头之快,不禁惊怒地怪责道,
“夏大夫,你何出此言!”
夏招继续笑说道,
“刚才丞相也曾说过,大王今非昔比,已非振奋图强之主,而成玩命纵欲之君。
他如此一味宠幸佞妃,不纳忠谏,滥施酷刑,炮制臣民。耳中所闻,目之所见,唯那妖妃一人一言而已。
丞相,这话貌似揭批龙鳞,但在我看来,这简直甚至已该算是对他进行过了薄薄的一层美化了。
其实大王又何止这些偏颇不当之处?他同时还任用群小,兼且骄奢淫逸,贪婪侈暴,刚愎自用。
更甚者连番炮烙重臣,继而寃杀国母。种种暴行,简直荒谬绝伦,令人发竖。前朝桀帝之劣迹,犹不过如此!
而现在唯一能够打动他的,也只有妖妇苏妃,并且对这不良妖妇,竟然言听计从绝不有忤,生恐惹其剩一丝不满,萌一毫不畅。
试想想,我们这一联名上表,岂不更是让苏妃知道太子此刻正在九间殿纠结群党,图谋不轨?
而我等,岂非就正是正自‘阴谋大逆’的这一干‘太子奸党’?这么样的一通闹腾,她还不立即就着人前往此间,迅速捉拿了我等众人,打落深牢大狱之中?
我看列位衮衮诸公,蟒袍玉带,道貌岸然,定然平素都自诩忠君报国,死而后已之辈。碰上此等遭际,也只会束手系颈,含笑就刑。
断断不敢也做不到当真就去反了他娘,朝歌兵谏,强行闯入禁宫,斩杀妖妃,陈明因果。
甚至干脆发起政变,奏请大王退位。如其恋栈不允,或即刻驱逐出境,流放边荒异域,或就囚禁于深井囹圄之间,就此拥戴太子登基,开创宏伟蓝图,书写新的篇章。
既不得如此,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只是到那时候,我等各人虽则轻如鸿毛,死不足惜,可岂不反而是好心办了大坏事,弄巧成拙,坑害了太子殿下的锦绣未来和远大前程?”
夏招此言,可谓石破天惊,胆大狂妄之极。殿间与会众臣听后,无不骇然色变。更有几人,甚至都以袖遮面,以示不敢听到以及划清界线。
但是夏招却剽悍不顾,依然故我,洋洋洒洒,往下继续侃侃而谈。
殷郊更是闻言惊惶,内心如鼓点急烈,口鼻微张,喘息不已,焦急地问道,
“那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逃脱那妖妇的魔爪?”
黄飞虎、比干二人觉得夏招所言未免太也放肆,有失为臣之道。但同事也知道,他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和他所预料的也毫厘不差。所谓兵谏政变什么的,就算是杀头砍脑袋,株连九族加诸在身,他们绝不为之也誓不敢为。
那么唯一可能生发的结果,也就是大伙一起被治罪,然后丢官掉脑袋。
可看夏招脸上神色,似乎还有一套出奇制胜的可行之计。因而他二人一合眼,当下询问道,
“夏大夫还有何奇法,可以救得太子?”
夏招昂然说道,
“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打破陈规旧习可耳,所谓奇法又有何用?目下时间紧迫,事关重大,只能以一个最本分、最现实的办法,从急从快,帮助两位殿下火速脱险出困。”
比干追问道,
“究是何法?”
夏招道,
“尽快赶在大王遣人前来九节殿以前,成功将两位殿下安全送出朝歌!”
黄飞虎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迎难而上,揽重自任,颔首说道,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怕在列诸人之中,惟有黄某了。”
比干沉吟道,
“黄将军之意我已尽知,但这样只怕有违圣意,惹恼大王降罪。届时将军阖府受殃,甚为不妥......”
夏招大叫道,
“你们要想救得两位殿下出此虎穴,唯有让黄将军冒死一犯天颜!你们各位还有何异议?
呵呵,难道咱们都只是自诩为社稷之忠良,其实本质却都不过是区区一群恋栈粮秣,偷生怕死,贪图富贵之徒?全然没有决然一死的慷慨胆量!那么梅伯、杜元铣而后,忠烈安在!”
黄飞虎本来心意已决,但在听了比干的劝阻之后,开始变为踯躅不语,似尚在犹豫两可,得失难断之中。
少师比干踌躇趑趄地替黄飞虎抗辩道,
“这个——,万一圣上发动雷霆大怒,飞虎他哪里经承得起?
他上还有七旬老父下亦有妻室在堂,更有三四娇儿正在茁壮成长年纪。岂可因此义举而不顾及举家受到牵累的危险?
夏大夫,还是容我等另外再想他法谋他途吧。唉!”
此时,这九间殿上,较之原先愈发显得沉寂,让人压抑难安。
可是比干对于黄飞虎设身处地的顾虑,也是应当予以充分理解的。是以巍巍群臣们谁都不再开口。
大夫夏招看着殷郊、殷红兄妹俩,也只能默默摇头。
殷郊、殷红兄妹见群臣尽皆无言,想是已求救无望了。立时悲凉之意自心下泛起,再也难以遏制。万般无奈之中,百感交迸,当下抱头失声痛哭不止。
黄飞虎、比干、夏招等臣下,看着两位小殿下倾泪如注,涕泗横流的凄惨情状,都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各自只得悄悄地引袖拭干泪迹而无法可施。
此情此景,尤其让这九节殿上之情味气氛百倍低徊,当真凄惨悲恻,着实悲凉油生,甚是哀感顽艳。
而在突然之间,只听得一声焦雷也似的暴吼,有人奋起高呼道,
“哎吔!直正叫人看得好心酸也!殿下,让我来救你出城吧!”
众人偱声看时,只见从九节殿的大柱旁边,奔来两名十分魁伟的汉子。
他二人都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络腮大胡乱糟糟遮住大半张脸,使得他们满脸上都是一副凶神恶煞也似的狞恶的表情。
一干群臣都认得,这两个正是轮值在九节殿上站殿的执金吾将校方弼、方相兄弟。
这方氏兄弟俩嘴里喝着话,脚下却不稍停。即刻奔将过来,弯身俯腰,已各自抱起一人,如同奔马一般地,早就冲出了九节殿外。
兄弟俩各负一名殿下,径自出了宫城,跑向西门,准备即刻出城而去!
该设想没毛病,但是他们毕竟都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考虑问题从不周详,欠缺周到。拟定计划显然也决不仔细,懒得多想。
所以,当他们兄弟一根筋式地抱着殷郊、殷红兄妹,风风火火终于到得了西城城脚下时,方才恍然大悟过来。对此情此景,兄弟二人不由得相顾大惊失色!
原来城门竟然早就高高关闭,他们已经出不得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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