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姐是我的师傅。
我刚来市一中的时候,根据学校的惯例,教研组为我指定了一个师傅。我的师傅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女,衣着很精致,头发烫成玉米卷,化着淡妆,一脸亲切的微笑,老师们都叫她“龙小姐”。
龙小姐神情中隐含威严,但给人的感觉又是温婉的,说话轻声软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觉告诉我,龙小姐不简单。
新老师先要听师傅的课。龙小姐的课确实上得不错,语言干净,表达准确清晰,知识面广,而且很具亲和力。听她上课还真是一种享受。看来这个师傅跟对人了。
师傅在我面前也不摆架子,低调谦逊,有任何问题请教她,她都耐心解答。
师傅人缘很好,她为人很大气,能说会道,幽默风趣,经常与办公室同事开玩笑,那些牛高马大的男老师如果想在她面前占点便宜,那可是痴心妄想啰,师傅独战群雄游刃有余,男老师们往往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个时候,我们无需助力,只要静静地观战。这么精彩的场面几乎天天在办公室上演,那些个男老师艺不如人,却又不甘示弱,就只有自取其辱了。
和谐欢乐的时光仅仅持续了半年。这以后,师傅突然有一天没来上课,我们觉得很奇怪,又有点担心,以为师傅病了,打电话问,她说家里有点事情。后来,师傅竟隔三差五没来上班,她说:“最近有点事情要处理,麻烦爱徒代师傅上几天课。”再后来,只要她没来,我们就自觉给她代课,她班上的学生有什么问题,也直接来找我们了。
大约是一个月后的某天,师傅来上班了,依然打扮得很精致。那天只有我和师傅是下午的课,我上完课以后本可以回家了,但我想看完作业,再备好一堂课,就留在了办公室。
课间十分钟,师傅回办公室休息,她刚进门,后面紧跟着进来三四个穿戴整齐的男女。只见他们脸如冰霜,好像谁欠了他们几千大洋似的。连个称呼都没有,直接毫不客气地对师傅说:“你可真难找啊,不是到你办公室来,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我心里真替师傅难过,一个倍受尊敬的人民教师竟然这样受人羞辱。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敢这样对待师傅。
师傅面露尴尬,却低着头一声不吭。那些人继续说:“你欠银行这么多钱,息都没清,打你电话也不接,你一个人民教师,还打算当老赖不成?”
师傅勉强挤出个笑容,很难为情地说:“实在不好意思,真是遇上困难了,等有钱了我一定来还。”“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有钱啊,都像你这样,银行早就倒闭了。”那几个人又气愤地说了什么,然后看都不看师傅一眼就蹬蹬蹬地走了。
我真后悔待在办公室,如果上完课就回家了,就不用看到师傅这么不堪的一幕了。办公室里静得可怕,我和师傅谁也没说话。我不敢问师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好意思独自离开。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结结巴巴地跟师傅说:“师傅,我先回去了。”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后来,我听说师傅打牌被人杀了猪,输掉了很多钱,经常被债主追债,不得已到处向同事、同学、朋友借钱,拆东墙补西墙。后来,师傅还坐庄买码,又搭进去不少钱,听说还借了高利贷。有一次,师傅还被高利贷者劫持三天,差点连脚筋也砍断了。高利贷者见她实在没钱,破例只要她还本,连息钱也不要了。想不到师傅还有这么惊险的经历,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呀。
师傅有一次和她同学、朋友打牌,结果被人举报,还被抓去县城关了一个星期,交了一万块钱罚款。
因为欠债,多年的同学兼好友与她反目成仇,连工资卡都在扣在同学手上。
家里已经无法待了,追债的拨接一拨,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家人也折腾得心力交瘁。为了保住唯一的一套房子,师傅和丈夫离了婚,房子归丈夫所有。
师傅和丈夫的感情很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上离婚这条路的,这只是权宜之计,当时想着等慢慢还了账再复婚。
后来,师傅还是沉迷于牌桌,她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至于教书,她也没那个心情了,办了停薪留职的手续,可以说彻底离开了三尺讲台。
后来听说师傅做起了生意,凭她的冰雪聪明,应该是赚了钱的吧。
她丈夫带着孩子,守着家,等待妻子回归家庭。时间一长,旁人就劝说她丈夫:“别再死脑筋了,为这样的老婆守身如玉不值当,你辛苦挣来的两个钱也会被她折腾光。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既然恢复了自由身,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陆续有朋友、同事给她丈夫介绍对象,她丈夫开始还是放不下她,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一路走来不容易,妻子还是很爱他的。
介绍的人多了,丈夫也不再那么坚持了。后来遇到个情投意合的,两人感情迅速升温,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不多久,水到渠成,就结了婚。
师傅工作也舍了,家也丢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成了别人的丈夫,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师傅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作践自己。老话说得好呀,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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