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我是有的,就是不知如何碰你——顾城《我会像青草一样呼吸》
许夕莹瞌睡连天地走到休息室门口时,就听到隔壁发酵室的一阵骚动。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转身走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围在清洗区的几位师兄师姐。“怎么了,小慧师姐”,她问道,“林乔师弟实验途中不小心把蚁酸洒在手臂上了。”
蚁酸,学名甲酸,一种化学物质,腐蚀性强,能刺激皮肤起泡。最近他的实验项目需要接触到这种纯化学试剂。当许夕莹的目光触及到林乔手臂上那大片通红的细嫩皮肤时,她内心倏地涌上一阵心疼的悸动。用凉水冲洗后,林乔需要去医院接受更专业的处理。许夕莹一路将林乔送至到电梯口,用她以往被烫伤的有限经验叮嘱着,“我妈妈是医生,一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不用太担心。”林乔的微笑自如从容,仿佛受伤的不是本人。电梯门关上了,许夕莹的内心仍是一股挥之不去的心疼。
在往后的时光里,许夕莹每每忆及那刻时,总想起这样的一句话,“什么是偷偷的喜欢呢,是忍不住想要触碰,却又倏地收回的手。”
林乔的双手长而纤细,许夕莹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时,心里怎么想的口中就怎么说了出来:“你这双手应该在钢琴键上跳跃,或是轻抚古琴。”而不是此刻这样的状态,林乔的衬衫袖子被挽至胳膊肘,额上覆着一层细密汗水,躬着上半身立在实验台前,样子有些滑稽地与案板上的冰糖、苹果和梨较着劲儿。”
林乔用袖子轻蹭了下额头,继而回道:“小时候我还真学过钢琴呢,后又被我妈妈逼着去踢足球,以增强体质。不过我都没坚持下来,唯一坚持下来的就是阅读了。”许夕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位在钢琴前正襟危坐,脖子上系着蝴蝶领结,仿佛小王子一样的小男孩儿。林乔一身纸墨书生气质,许夕莹好像没法儿联想出一个在足球场上恣意撒欢奔跑,脸颊如红苹果似的健气小子。林乔让许夕莹更加坚信,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她也要养成爱好阅读的好习惯。
“要不,你歇一会儿,余下的让我来切”,许夕莹想让林乔休息会儿。
“没事儿,我一个大男生怎么能让你来呢,况且马上就切完了”,林乔的嗓音也和他整个人呈现出来的气质如出一撤,温润如玉。
听到这话的许夕莹笑得眼不见牙,便继续在一旁边玩秘密花园,边和人聊天,边偷偷打量。
这个男生真温柔啊,是许夕莹迄今为止见过最温柔的男生了!许夕莹时不时感慨,虽然两人不同班级,但是同一个学院的很多课程都是重合的,她怎么在大学的尾巴才注意到这个宝藏男孩儿呢?
林乔身材偏瘦但不显弱,一七五左右的个子,比例极好,鼻梁挺直,大眼睛,单眼皮,平直的浓眉,利落的寸头。每当阳光透过玻璃窗,便沿着林乔的身形勾勒出一圈柔和的暖光,让许夕莹心动不已。
明明已同学将近三年,许夕莹却在大学的最后一年开始和林乔有交集。
起初是这样的,他们选修了同一门学分虽高但难度较大的课程,几乎每回下课后老师身边都会聚集几位找老师答疑解惑的学生。许夕莹和林乔大部分时候都在其列。有时她会去听他的问题,有时他也会去听她的问题。慢慢,许夕莹和林乔在路上碰见时,也开始打起招呼。无论在下课的路上,赶往食堂的路上,还是在图书馆里碰见林乔时,许夕莹的内心都雀跃不已,心里住着一个喜欢的人,真的会让人在平凡的日子里也想翩然起舞。
后来许夕莹才发觉,原来两人在熟悉之前她就在图书馆曾多次碰见林乔。清秀俊丽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总会惹人多看两眼。许夕莹在图书馆里总是去固定的大概位置,林乔貌似也是如此,有时许夕莹对着林乔的后脑勺,林乔的侧脸,却一直没和他正对面过。
也许两人曾在图书馆的书架旁遇见过,在春天学校里的樱花大道上擦肩过,在阳光洒满绿色草坪的操场上目光交汇过……在图书馆看文献的歇息间隙,许夕莹总是想象着两人初遇的时刻,这样的自己真真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一天下午的上课前,中午没来得及午睡的许夕莹,瞌睡朦胧,脚步虚浮,准备去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买一杯咖啡,来拯救下午的课程。“许夕莹”,一声圆润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忽然蹦出这样的一句话,可能是最近古装剧看多了叭!转身对上来人,“你也来买咖啡吗”,“是啊,中午在赶下午要交的实验报告”,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又一起回了教室,各自坐回了熟悉的小团体座位区。
有时,对一个人的心生好感就是那么的没道理,一瞬间就转变了情愫。也许是他看你时一个无意深情的眼神,也许是别人在你面前夸奖他的一句话,也许是他对待你时的一个温柔动作,也许是他呼唤你名字的声音刚好和你喜欢的明星相似……许夕莹那么的害羞,但又那么的骄傲,大半个学期里,她也只是不动声色喜欢着他。
大四选毕业课题时,许夕莹由于反应过慢,受欢迎的老师和课题仿佛超市里的打折商品,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抢购一空。
许夕莹想着,她再去学院办公室碰碰运气吧!在楼梯口,许夕莹碰到先前教授他们一门选修课的女老师。虽然这位女老师慈眉善目,授课时也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许夕莹却打心底里不太喜欢她。因为她总会把简单的概念复杂化,让听课的她云里雾里,此外,她还总在课堂上给他们灌输各种大道理,总是被父母唠叨的许夕莹有点儿烦。
当这位老师告诉许夕莹她手里还有空余的课题时,她的内心是抗拒的。然而,打脸总是很快,当老师说林乔选择了她手里的课题时,许夕莹立即改变了主意,当下就随着老师去了办公室,签下了认领课题的大名。
虽然许夕莹和林乔不在同一个课题里,但同属于一个大项目。课题进程中总会有交集,本就认识的他们相互帮忙,很快就熟稔得多。
许夕莹和林乔讨论喜欢的电影,讨论偏爱的书籍。林乔喜欢导演斯皮尔伯格,喜欢《教父》系列,喜欢悬疑侦探小说,喜欢东野圭吾……于是《E·T》成为许夕莹最爱的电影之一。虽然许夕莹一直没把《教父》看明白,但她时不时还会翻出来,许夕莹看《白夜行》、《犯罪嫌疑人X的献身》、《毕业生》、《解忧杂货店》……为了和林乔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喜欢一个人,是想和他一样,变得博学多识。
偶尔实验忙到很晚时,林乔会绅士地将许夕莹送到女生宿舍楼下。许夕莹也会和林乔分享新开面包店的美味小蛋糕。他们一起在讲台上做实验汇报,实验不顺利时接受老师的“狂风暴雨”,实验顺利时和师兄师姐嬉笑……相处的时光里,林乔闪烁一下,沈熙然的世界就火花飞舞。
林乔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儿,绅士温柔,谦逊有礼,尊师重道。这样美好的人让许夕莹没办法开口表达心意去承担破坏这段美好友情的代价。
两三个月的相处过程中,许夕莹发现,林乔的友好是他骨子里带有的教养,而不单单是对某个人的偏爱。所以,当许夕莹听说他和学院里的一位男生从大学开始时就不对付后,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也会有讨厌的同学呢?许夕莹觉得她把林乔当成了一位只饮花露的仙人,其实人家也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呐!
许夕莹越来越觉得,林乔应该是这样的一个男孩子。他的家里有一座花园,花园里的各种美好他会向身边熟悉的人毫无保留地开放。然而家里客厅和他房间的门却始终紧闭,需要客人花费很长的时间和很多的精力才能叩开。他们是相似的人。
很快迎来了毕业季,许夕莹和舍友、同学聚餐,拍毕业照,忙得不亦乐乎,林乔也一样。毕业典礼那天,许夕莹和很多同学拍了合照,林乔也和很多同学拍了合照,但两人却没有一张合照。
许夕莹怕在这样离别的氛围里,她忍不住,下意识地躲避着两人的遇见。暗恋果然是一个人的狂欢,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然而,如冰糖的甜蜜,苹果和梨的酸酸甜甜一样,美好的时光却是真实存在过的。
许夕莹每每想起林乔时,内心都会柔软不少。希望在漫长的人生旅途里,这个男孩子可以永远温柔,永远绅士,永远从容!
唯温柔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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