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发条已经滚到松弛,周末两天就是我宅家不出的大好日子。
其实,也倒不是完全躺在屋里,等到窗外响起卖水果的吆喝声,或者刺激火爆的广场舞声音传来时,我还是会下楼观瞻一下的。
而且,这两天,我还在消化本周遇到的事情,一个又一个略显荒谬又触动心弦的故事,还有……看着眼前这只一言不合就发脾气的十五蛋。
“你菜怎么又做咸了啊?”
“你确定这是炒土豆块而不是把整个土豆放进去了?”
“你薯片怎么就买了两袋,不够吃!快下楼去买!”
“我不要看神探夏洛克,还我谢耳朵!!!”
……叨叨得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这十五蛋实在像一块来自不可言说的地方,的又臭又硬的石头。
偏偏正事一句不提,一问就不作声,好说歹说,以五包乐事、五罐品客换来了一个回答——它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离开那趟地铁。
得,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我着实很好奇它都不如一个拳头大,吃那么多东西跑到哪里去了。
对此,他说了一句:我有外挂~
反正,怎么都觉得是供了个主子,本人表示心很累啊。
闲暇的周末就在做饭吃饭、游戏看剧斗嘴中很快流过了,一晃,又到了每周第一天。
#关于 站住!你这颗花心大萝卜!#
一如往常,在电脑前静坐10个小时,同事陆续下班,我拎着抹茶红豆回到工位。
迟来的下午茶吃过,又过了大概那么三个小时吧,我和身边翻滚不停的十五蛋踏上前往地铁的路。
作为一个心态放平的人,我觉得我已经能勇敢面对眼前出现的……看起来和人类差不多的东西了。
等地铁门开的那刹那,我还是反射性地往里先看了一眼,噫……啥也没有,难道情况和上次差不多?
抱着一点疑惑,我迈进了车厢。
哎呦……什么鬼,头好痛……哎呦……还来……
脑袋上方有什么东西,对着我砸了一下又一下,几次挨打过后,我终于反应过来,一个闪身到几步外蹲了下来,仰头寻找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此刻,刚刚那个不明生物已经落在了地上。
打眼望去,也就到我胸前的个头,穿着条黑色的小短裙,梳着《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小短发,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嘴上口红成了一个圈,头上还套着一个草编的环,要不是脸上还挂着点笑,整个一惨绿愁红的模样。
这我还扛得住,关键她这造型里面,左手一只红色高跟鞋,右手一袋卫龙辣条……也是十分之惨不忍睹了……
那高跟鞋,就是刚才用来袭击我的武器吧?
这鞋跟又尖又长,得有7、8厘米吧?咋没给我戳出一洞来……
在我欣赏妹子造型和感叹人生凶险的时候,妹子在原地纹丝不动……地吃着辣条。
刚才她是倒挂着守在门口等着敲我脑袋的吧,这一幕要是拍上抖音,兴许还能过百万赞呢,得了,越想越远了。
我及时地拉回了自己如风筝般飘游的思绪,走到距离妹子两米开外的地方,挥了挥手,“请坐~”。
她大喇喇地踏步坐到了我对面,灵活地在车座上盘着腿,右手不断往张开的嘴里递着辣条。
吃得很香……让我担心她的嘴会变成《东邪西毒》里的欧阳锋……
不过,也就我看了几页电子书的时间,她已经吃完了并且两手一拍,从座位上跳了下来。
踢踏踢踏踢踏……地走到了我眼前,“陈……臣。”
“让我想到了那首裙下之臣……”
“陈奕迅的歌哎……让那飘呀飘的裙 挑惹起战争 赐予世界更丰富爱恨……”
“让那摆呀摆呀的裙 臣服百万人 对你我崇拜得太过份……”
“别唱了……口水都喷出来了!”
“……………………”
“你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庞飞燕。”她一甩头,额前的一缕刘海颤了颤。
这不是古装剧里的名字吗,若是人如其名,那就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可这一身打扮,这种作态,是怎么也跟大小姐不沾边啊,倒更像是街头小痞子,还是疯疯癫癫,脑子里灌了红牛那种。
“那庞……小朋友,你是做什么的呀?”我决定要以一个柔软的态度展开交流。
“谁小朋友,我今年68。”
“噢……”保养得真好……
“我是个街头除草的。一般我会守在小巷里,等着那些拈花惹草的经过,然后……咚咚咚……”
经过三秒大胆的推测,我脱口而出:“就像你刚才那样砸我?”
她对着我翻了个白眼,手里来回抛接着那只红色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十五蛋竟也飘到了她肩头。
“我那是在除去他们泛滥的清潮,也可以叫做‘杀死多情’。”
“杀死……怎么杀?”
“人类是种情感泛滥的动物,很难长久地忠实一个伴侣,往往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甚至对别人锅碗瓢盆里的饭菜按捺不住,多情简直填满加勒比海 。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呢?”
“这么说……姐姐,你不是人啊?”说完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表达得好像不太对。
“我不是人啊,我来自一个……说了你也不知道。”见我一脸等着下文的表情,她有点不耐烦地继续说道。
“我那个地方大家都是将忠诚、忠实、忠信看得比……嗯,比辣条还重的,至少对我来说。大家都是1V1模式,也没有再娶再嫁的,就像你们祖宗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扯,自己叨叨都没做到~”
“咳咳”作为一只单身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替祖宗们惭愧一下。
“十年前,我来人间度假,在我要离开那天,遇到了一个女人,她让我萌生了留下的念头。”
“你……爱上了那个女人?”尽管很难以相信,但还是觉得这样发展比较符合。
“呸,你看老娘像玩百合的吗?”她说着一跺脚,我感觉车座都晃了晃。
小小的身子,大大的力量, 不像不像……
“牛淑芬是一个过得很惨很惨的傻女……我都纳闷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惨又傻的女人了?”她十分率性地席地而坐,拄着下巴一脸无奈。
“遇见牛淑芬的时候,她是奄奄一息地在一个地铁站角落里,还好我心地善良去看了一眼,挽救了一条运气很糟的命……”
“她呀,”正说着,十五蛋又一次抛出了红线向我飞来。
我躲向一旁,想要逃避,虽然明知道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不过,它的线像是锁定了目标,绕着弯抓住了我。
我动弹不得,再睁开眼,发现再次到了那个如蔚蓝深海绘就的世界,脚下一片暄软的,像是踩在了面团上,倒是不粘。
眼前宛如悬空地展开了投影屏,里面放着的画面是,一个瘦弱的的女孩正在卫生间里洗着衣服,旁边过来了一个只穿着短裤的中年男人,一脚踹翻了女孩眼前的水盆,薅住女孩的马尾,抬脚就往女孩身上踹,女孩身上很快尽是脏兮兮的脚印。
这时候,我听到了那庞飞燕的声音:“这就是牛淑芬,她再小一点的时候。因为这是我从她身上看到的画面,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给你传递。”
“她早年丧父,母亲改嫁了两次,把她丢给了第一任继父,过着保姆一样的日子。她母亲和那继父生的小儿子因为意外死了,后来继父就开始酗酒,三两天喝醉了就以打她为乐。”
“好不容易熬到上了大专,本以为能离开那个囚牢,没想到并不是每所大学都是象牙塔。她因为穷酸被同寝室的女生排挤……”
伴随着她叙述的声音,我看到了在海报贴的花花绿绿的寝室里,五个女孩围在寝室中间的圆桌旁,叽叽喳喳地边吃边议论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在寝室一角,带着耳机,对着一本书啃着馒头。
“毕业没多久,在超市做收银员的牛淑芬嫁了一个很特别的渣男,背着她同时跟五个女人约会,平常还在ins上勾搭外国小妹妹。人间有一个词叫罄竹难书,我看那这个男人的多情也是到了写不出的地步。要求自己老婆请假帮他的前任养一对双胞胎,而他借口找工作出去偷情……”
我看到了一个挽着头发一身朴素的女人在几十平米的小房里,冲奶粉洗尿布做晚饭忙忙的团团转,这时候的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在干什么吧。
“牛淑芬身上吧,奴性很重,哪怕看到了事实她都不敢相信。好心帮老公修手机,结果接到情人来的电话,回到家又看到前任和老公在公园树下小情侣似的亲吻。”
“回到家,也不过是自己生闷气。憋了一个礼拜才情绪爆发,在厨房里质问刚回来的老公,说到激动处争执起来,她老公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案上的菜刀震得掉了下来,砍伤了她的腿……”
“总之,我看见的就是一个离家出走晃荡街头,头发乱糟糟、腿上伤口化脓了的女人……”
“有这么惨?比言情小说还狗血了?”说话的时候发现我又回到了车厢里。
“那么多年的学不知道给谁上的,居然还想去跳电轨……”
电轨?学习我吗?但我那不是故意的啊~
“那你拦住了她?送她回家教训了她老公?”
“揍到那个衰人狼心狗肺都喷出来,我倒是想……只是,作为一个其他地方来的游客,我不能对人类造成严重的身体……嗯,碰触,所以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方法……”
“是什么?”
她晃了晃手里的红色高跟鞋,“就是嘿嘿,‘多情反被无情恼’……告诉你个秘密,每个人头顶上都有发旋,人的发旋会散发着不同味道的气,无时无刻地泄露着这个人的讯息,虽然人们很难通过嗅觉发现对方隐藏的内容,但是我可以嘛,或者说我那里大家都可以。”
“出轨的人身上飘着一股臭鳜鱼味,那浓郁的味道我隔着一个街区都能感知到。”
“等我守株待兔,用我那小棒槌一敲,他/她就被印上了‘无情的印章’。”
“之后无论他们如何对别人嘘寒问暖表达爱意,人家眼里的他们都是不解风情、粗鲁暴躁或者异常冷酷的,会变成人家眼里最恶心讨厌的那种人。 ”
“这样,这群花心萝卜们便会被情人、伴侣们冷眼相待,一向引以为傲的桃花运彻底失效,当然,孤独寂寞才是大萝卜们最配的归宿。这也算是给那些被背叛的男女们一点安慰吧。”
她以轻松的口吻说了一串,说到最后还给自己哗哗鼓起掌来,听得我……有点冷……
“我还是很好奇,牛淑芬后来怎么样了?”
“你不应该关心一下我的度假行程改变吗……牛淑芬,这个麻烦货,我砸她老公是为了救她。可没想到,情人还有小妹妹团体都散了,她还在守着那个萝卜坑,继续地养她那无能老公。“
“她居然说这样就很好了,她就不害怕了,”
“人家就想吃臭鳜鱼,我能怎么样呢?”
从飞燕大姐的无奈中,我体会到了一丝丝……好好笑……
不过,中国的传统就是这样啊,什么夫唱妇随啊,夫为妻纲啊,夫君大过天啊,圈住了一代又一代女性的头脑四肢,让她们闭目塞听,固守在自己的家庭的小圈子里,老实安静地做好煮饭婆的本份。
但也可能,那牛淑芬对自己花心老公是真爱吧,犹如紧紧相依的磁铁一般……唉,说到底还是眼瞎……
“姐姐,那你……十年来都在人间解决出轨的事?”
“倒也不是……我就照常度假啊,发现小萝卜阄们就收拾一下,平常种种辣椒啊,吃吃辣条啊,心情好就去老干妈加工厂做个兼职……”
真是爱辣味爱到了骨子里……
“姐姐你之前为什么砸我头呀,我也不是……”我抛出了藏着很久的疑惑。
“都快要走了,再砸一次过过瘾不行啊~再说,这样还可以保证你不会出轨呢~”
“啊……居然是这样……对了,忘了问,你老公在哪呢?”
“我老公,呵呵,在家呢,就是他向上面申请要求我回去的,明明说好的,距离产生美,你说他,着什么急呢!”她在一边双手叉腰,撅起了嘴。
把老公丢在家里十年,还不着急,这飞燕姐姐也真是……心很大了……
还心狠手辣……
“估计不会再让我自己出来玩了,真是!”听着她愤懑的语气,我忽然发现她和那十五蛋竟有些相似,如出一辙地暴躁,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驾驭住……
“到了,蠢货~”说到曹操曹操到,十五蛋不耐烦地嚷了出来,已经飘到车门口守着了。
“有缘再见吧,小跟班~”飞燕姐姐摆了摆手,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了一袋辣条,刺啦地撕开吃了起来。
“再见~”我出了车厢,在站台上向她告别,看着地铁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随即,扭头对旁边的十五蛋道:“哎,她为什么叫我小跟班?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又笨又蠢还不会说话,也只适合当个跟班了,唉~”
还叹气,这货还好意思叹气……
“你……你明天别想吃饭……”
“呵呵……你说不吃就不吃,当你皇帝他妈呀~”
居然还抬杠,“你这块又丑又破的石头……”
“你这个天真无知四体不勤的蠢货!”
“……”就在一路斗嘴中,我和十五蛋丝毫没有革命情谊的,月色下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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