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点半的地铁 终于每个人都有了座位
温柔的风 终于轻轻地轻轻地轻轻地吹
17年的我是歌手,李健柔情满满地唱了一首《十点半的地铁》,他用温柔的声线描绘了一幅都市深夜的画面。
正在北漂的我很喜欢这首歌,曾一度每晚都要伴着它入睡。
然而,因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这首歌再也没有进入我的播放列表。
2017年的6月5日,我想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打从那一天起,我再离不开这趟十点半的地铁……
那是个黑色星期一,因为公司的新项目,我不得不留下加班,赶巧了,迈进地铁车厢的那一瞬卡在了22:29,就这么蹭上了十点半的地铁。
这一入地铁,开启了我人生的一段“任时光匆匆流去都不会忘记”的记忆,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在这趟地铁上遇到了特别的物种、东西:吸血鬼,僵尸,皮球侦探,三面猫头鹰……
而我的任务或者说我必须做到的是,陪他们一起搭乘这趟地铁,无论发生什么……
第一夜 · 关于 #对面的大叔butcher,你看过来#
“二陈,咋还不走嘞?”
保安大叔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公司里。
我扭头一看,整个公司好像就剩下我电脑屏幕在反光了,继续敲了两下电脑,顺嘴答道“马上,麻烦您嘞~”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臣,是某一上升期小公司的程序员,也是个大学毕业不足两年的北漂人士。
在公司的地位呢,如你所见,举足……不带回音的。
可能是因为本人反射弧较慢,也可能是因为名字吧,被大伙儿称为“二陈”。
最近,公司在搞一个新项目,同事在我沉浸于代码的浩瀚海洋时,都从电脑一合小包一拎溜走了。
我倒没觉得独自加班有多苦大哈,毕竟和代码相处起来,没有和同事聚会或者相亲那种拧巴劲儿。
今天一入迷,没想到就坐到了十点多,要是在平常,我一般早些回家,之后……继续敲代码。
既然大叔也着急来催我了,我也就暂停了happy hour,简单收拾了一下,挂上耳机,走出公司,前往不远处的地铁站。
踏入地铁站,我专注地听着《月亮代表我的心里有问题》,并没有注意周围。
而等到我发现有点奇怪的时候,地铁已经刹到我面前了。
我这个人吧,反射弧慢是慢,不过有一点很奇,就是当有危险要发生的时候,会提前那么几秒感知到,那时我的下巴颌会提醒我。
小时候在自家门口学骑自行车,那时刚拆下去两个轮,我正豪气地模仿哪吒叱诧风云的模样,突然下巴颌很痒,我这一松手去挠,自行车啪地倒在了一边,把我摔进了一旁的花圃边上,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一辆摩托车从我刚才的位置飞驰过去。
没和那不知名的追风少年亲密接触,我真的很感谢我的下巴。
初中暑假,大舅家里盖房子,我爸妈把我这一瘦杆打发到乡下充作劳力。搭横梁那两天,也不知道是固定夹拆早了,还是混凝土的锅,我一脸灰乎乎地正搁那儿和水泥呢,忽然下巴痒的厉害,我脱了手套打算去屋外洗把脸,刚迈出两步去,木头大梁咚地就向我压过来,落地时紧贴着我的脚后跟,镇得我脚踝脚掌麻了半天。
类似的事发生了不少,也不过多赘述了。
而今天,我可能反应得有些迟钝,两只脚都迈上车厢时,右脚脚后跟还没来得及转呢,下巴颌才开始痒痒。
转过身来,我正挠着下巴,也就一秒的功夫,地铁开动了。
我挠着下巴颌,和紧贴着车厢玻璃的青灰色脸蛋来了个对视。
唉我的妈妈娘唉,那人或者说什么东西对我扯了个笑容,虽说难看得牙花子扯出老长,但不知为什么,我竟从那笑里看出一丝解脱,一丝感激,还有些说不清的。
我晃了晃头,争取把刚刚的画面从脑海里delete,一边到空位坐下。
晚班地铁,人倒是蛮少,就说这一列车厢,加上我,也就3个人。
对面一个穿着半旧白T恤的大叔,一直低着头,和我一排还有一个穿着带花纹短袖的阿姨,一直握着手机,我猜测是在看电视剧。
感觉眼睛干得发涩,我阖上眼,靠着一旁的栏杆休息,反正离到站还远着呢,就是脑子里总滑过那个笑容,不太美妙。
等到歌单里的歌循环了一个遍,我迷糊着要进入浅度睡眠了。
这时候,渐渐感觉到一股很浓烈的气息,热热的,怎么说呢,就像我家隔壁养的松狮的口水味,一种让人难以忽略的存在,硬是熏得我拉动了沉重的眼皮……
这是,What,Shi………………t,什么鬼?!
只见煞白的方块脸上,一双通红的眼睛直盯着我,张大的嘴里牙呲出老长,涎水垂了半尺长,手里还攥着把又长又尖的刀,这……管制刀具怎么带上地铁的?
不对,这什么鬼玩意儿?
我被猛地一吓跌在地上,腿软的蹬了几下还是没能起来。
那有点眼熟的T恤和米色裤子……对面的大叔,这怎么回事?
一瞬间,我脑子里居然滑过了电影《釜山行》里的一幕,孔刘抱着闺女在火车厢里一路跑,丧尸在后边一路追……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得马上离开这,不然我估计就要命丧地铁了。
那东西……暂时还是叫大叔吧,动作有些迟缓,好像也没有急着朝我下手的样子。
这我不得发挥一下大学时跑百米接力倒数第二的实力吗,我赶紧站起来车厢另一头奔去,还不忘拽了一下旁边的阿姨,喊着“快跑!”
然而,当我被车厢过道反弹到地上时,我彻底懵了,因为身体像撞到了 一堵无形的墙,因为我的手竟然从那阿姨的身体穿过去了,也因为当我倒在地上时,那个大叔和我几乎脸贴着脸,我甚至看清了他的右眼是一大一小的双瞳。
屁股像跌了好几瓣儿,尾椎骨可能是摔到了,我竟一时动弹不得,心下想着,这倒好,直接把自己送上砧板了。
我绝望地闭着眼,等待着将到来的宰割,却不想,自己居然被抱起来了,还搁到了座位上。
这是还要布置下餐桌?
嗯,就是稍快点行不行,一刀结果我,之后血肉横飞,脑浆子流一地我都不计较了,只盼着赶上新一波投胎,十八年后又是一个程序员。
可我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而是有一只手biabia地拍上了我的脸,那清脆地声响和皮肉麻麻的感觉刺激得我睁开了眼。
还是那大叔……只不过口水擦掉了,刀也放到了一边,眼睛通红地看着我,道“二……陈,跑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是谁?”
“我……我是,我想想啊,我白天的时候叫殷威,晚上的时候叫Vampire 13。”他挠着发根站立的板寸头。
“哈,淫威,吸血鬼?”我发现四肢能动弹 了,忙坐起来缩到座位里边,保持着戒备姿态。
“至于你的另一个问题,你的上一任没和你对接过吗?”
“噢,看来他只顾着溜了,居然把这东西落下没交给你”他从身后变戏法似的逃出一点光团,趁我忙着想什么上一任,一下拍到了我身上。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天旋地转,感觉就像坐上了潘洛斯阶梯式的滑梯,嗖一下从三维时空,掉到了二十六维空间。
脑仁正疼呢,又嗖的一下,眼前一亮,我竟然看到了“我自己“,在地铁大厅里,在乘客导向系统显示:开往苹果园的列车还有一分钟到站时,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把我从站台推进了轨道上,那一刹地铁驶来……
我吓得捂住了眼睛,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这一幕的经历虽然不常见,但是我一点都不想拥有。
不过,这一幕让我又有点怀疑,我是不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抓去做特殊的VR实验了,嗯,那实验目的是啥呢,检测恐怖经历对人类心理的影响?
然而并没有人过来摘下我幻想中的VR眼镜,也没有身体上传感器被拿掉的感觉。
只是耳边传来颤巍巍的声音:“老铁,对不起,忘记告诉你值班内容了。你啊,以后一定要每天搭乘晚上十点半这趟地铁,无论在上面看到什么,都坚持一个字‘忍’,坚持坐到你平常的目的地下车,就可以了。”
“还有,推你那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地道,不过你今晚上注定会死的,而我值班期也到了,该下去了,正巧我们此时此地相遇,我就把延长寿命的机会让给你。哎呀,我到点了,不多说了,我主子喊我下去铲……”
得,死了还是一猫奴……
不对,这刚刚说话的,不会是刚才车厢玻璃外边儿怪渗人那只吧?那我……是已经死了?还是暂时维持人类形态,通过乘坐一趟幽魂地铁苟活?
shit,感觉进了个游戏系统,这确定不是在逗我?
我不敢或者说是潜意识地不愿相信看到听到的事实,甚至想屏蔽五感暂时沉浸到代码世界中,这样我就不用去想到底是我的系统出bug了,还是这世界运转错误不唯物主义了。
但现实并没有给我一个这样的机会,我的右脸再次被狠狠地拍过,睁开眼,不出意外的,又是“吸血鬼大叔”。
之前的经历算是给我打了个有点晚的强心针,我也豁出去了,坚持熬到下车。不管怎样,听的意思是,在地铁上我应该是不会再死一回了。
那还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吸血鬼来……权当蚊子叮一口。
我拢了拢衣服,清了清嗓子,偏着头朝他看过去:“你……就你……你想干嘛?”虽说我是尽力想表现出一幅冷漠、淡然有气势的姿态,但看着他冒尖的牙和旁边同样锋利的刀刃,还是撑不起来。
“既然你清醒了,那我重新做个自我介绍,我是一个……嗯,法医。今天坐这趟地铁离开人间,好吧,是被遣送回去。家里人不太理解我在这里的工作,向组织递交了申请把我换走。唉………………”
这吸血鬼大叔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用长刀剔着他同样老长的手指甲,一边唉声叹气地。
这态度,看起来暂时不危险,我也就稍稍放松了一下,坐姿也不那么拘谨地像个良家妇女。
伸长腿,舒坦了一点,我看向他,唉,辣眼睛,“你应该挺喜欢你的工作吧。”
“是啊,我的工作那么美好,可以成天和肉打交道。”
肉,这对尸体的称谓都这么简洁了,咋不说钠钾磷硫氯呢。
“就这儿,架子肉,肉质细嫩最适合做肉片汤或者肉馅儿”,大叔指着我脖子那里道。
“这儿,前槽里脊五花,还有大排小排,唉,糖醋里脊最好吃了……”指着我肚子那儿,说着说着大叔声音竟抽搭起来了。
我还正蒙圈着,人肉好像不是这么划分的吧?
“还有这里,后鞧做的炖粉条,吃不着啦……啊……”
挺大的块头跟个孩子似的咧嘴哭起来,不过,激动归激动,爪子直拍我大腿干嘛呀。还嚷着:“怎么弹性那么差呀?”
我算是看明白了,啥法医啊,卖猪肉的吧,一脑子的猪肉炖粉条。想想,我都饿了。
轻轻地点了点他的手腕,劝道:“别拍了,疼~”
“哦,哦”他收回了手,专心抹着眼泪。
“你其实是个屠夫,不是法医吧。”
“你,你咋知道的?”他手一停,朝我看过来,眼珠子瞪的像两个微型斯诺克红球。
这……大叔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骗人都这么真诚?
不等我解释,他自己先说起了,像是很久没人倾诉的样子。
“的确,我是个butcher,说是法医一方面好听点,另一方面也怕你吓到。”
“很小的时候,我就表现出了对熟肉的异常渴望,甚至超过了族类的传统食物鲜血。好不容易等到成年了,我考了十五年,总算通过了【换界交流测试】,得以来了人间。”
“找来找去,发现最适合我的工作是屠夫,于是我开始在菜市场卖肉。我倒是挺喜欢干这个的,但因为身体原因,每隔几年就得换一个地方。”
“我觉得人间的肉都特别好吃,红烧肉酱排骨我每天能吃上一车,然后……这每个月赚的钱就不太够,有时候组织经费也得赊着……”
得,还是个吃肉上瘾患者,怪不得刚见我时哈喇子流半尺长。
“那,你这回去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呢,估计回去要参加个庆祝会,到时又要被七大姑八大姨叨叨了。”
合着吸血鬼也不能幸免亲戚们锋利的嘴巴,真是可怜哟。
为了防止这个悲催的话题延续下去,我抛出了个还存着的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啊……噢,从你接班那一刻起,搭乘地铁的异类就能感知到你的存在,清楚你的履历。”
“所以说……我对你们是透明的?”
“也可以这样说。”
这一点让我尤其愤怒,我啥也不知道就被赶鸭子上架了,信息流一片空白,太不公平了。
“还有,你为啥没吃我?”这一点我也是很好奇。
“其实我也想吃的,毕竟是最后一口肉还是今天中午塞牙缝的牛肉干。但是当你踏入车厢里,你的身体就相当于是一块死肉了,割下来一块倒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只是死肉比生猪肉还难吃百倍,我实在是下不去嘴~”
呵,我居然还有被这么嫌弃的一天,不过这也避免了更血腥的场面。
我正无奈地庆幸着,地铁播报声忽然提示道,我快到站了。
“大叔,我快下车了。”我友善地提醒道。
“啊,你要走了,那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唉,也只能相忘于江湖了~”大叔做了个拱手的手势。
还一套一套的,估计平常古装武侠剧看的不少。
“对,这个给你留个纪念吧”,大叔将手里的尖刀递过来,“这是人间的东西,反正我也带不走,送给你,好好利用它。”
送我一把杀猪刀,大叔你几个意思。我讪笑着,手往后缩不想去接,再说我一会还要出地铁呢,万一给我扣住了呢。
没想到大叔大掌一握,捏住我的细胳膊,硬是把刀塞进了我手里,还说的:“别不好意思,虽然说他是我的宝贝,但你今天送我走,也是我俩有缘,快收下吧。”
“好,好,就是大叔先松下手,疼。”
“哎”,他倒是松了手,可却拍上了我的后背,“小伙子平常多去去健身房,别老敲代码,一点腱子肉都没有,这可怎么吃呀~”
他说着也发觉自己说错话,打了个哈哈,我也跟着笑起来。
正巧,这时候地铁停住,车厢门缓缓打开。
“走吧,再也不见了。”
“嗯。”我迈出了地铁,在站台上看到他朝我挥手。
这时我忽然感到手里沉甸甸的分量一下轻起来,那把杀猪刀几乎是瞬间缩小,变成了拇指大小,看着袖珍地可爱。
而在同时,地铁再次开动了,大叔的脸经过一层玻璃的遮盖变得模糊,我在站台上追了两步,喊了句“谢谢你的刀”,也不知他还能不能听见。
离开地铁站的时候,除了行人少些并没有什么不同往常的,只是我心情有点复杂,要是说之前我还不能确认自己身上到底怎么回事,而现在掌心里那把小刀在明晃晃地告诉我:Life over,game reboot
到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要十二点了,我消化着这一晚发生的事情,渐渐地,意识昏沉了。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睡去的时候,下巴颌那里出现一颗红色的痣,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地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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