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时候
就算是离别也不懂得忧伤
唯有把您那佝偻的背影
刻画在了心底
从不曾忘记
若干年后
一度站在您曾经伫立的位置
才似乎明白您当年的心意
今天我想写写我的一位小学老师。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乡村教师。我特别希望,我能用我的文字还原他最本真的模样,因为,我发现,其实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一个装满了故事的人。
1/老师
大约是小学四年级吧,我们班又换了一个新班主任,这一次是个男老师,他姓谭。
其实不管是我小的时候,还是现在,中小学老师还是女老师居多。所以,班主任换来换去,终于换来一个男老师,大家还是很兴奋的。在我的印象里,谭老师个子挺高的,也许因为这个缘故,显得特别瘦。无论是走路的时候,还是上课的时候,都有点佝偻着后背。常常穿着一件蓝色的中山装外套,戴着一副眼镜。
他是我们的班主任,教我们语文。说实话,我已经记不起那时候都学过些什么课文了,谭老师是怎样给我们上课的,我也记不清楚了。印象很深刻的,只有两件事。
一次,是在课堂上,可能是分析试卷或者讲题,谭老师说:“这个随意的随字,同学们都写错了。”然后他笑意盈盈地看了我一眼:“连兰思都写错啦。”那个笑容我现在都记得特别清楚,老师的眼睛笑得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被老师这么一说,我当时特别不好意思,赶紧低下了头,真以为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不应该的错误。然后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隨”字。那时候总以为老师的话就是权威,还真以为自己写错了。下课以后查字典,才知道老师写的是繁体字。也没好意思去找老师,担心老师犯囧。不过,当了老师以后,我就知道了,其实老师也难免犯错,无论是谁,难免都有犯错的时候。
还有一次,也是考完试。老师正在讲台上阅卷,很多同学围过去,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接着下一节课的时候,老师就说了:“很多同学考完试追着我问成绩。你们看看,兰思就从来不问。为什么?因为她考完试心里就有数,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
说到这儿,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与其说我是在写谭老师,不如说我是在回忆并炫耀曾经的辉煌,似乎就是这样。可是没有办法啊,我就是这么虚荣,对老师给我的表扬和肯定印象特别深。
但是,如今看来,谭老师这样有意无意地表扬,作为被表扬的这个学生,我当时多么荣幸。因为从中,我收获的不仅是虚荣,更多的是自信,是被寄予厚望被肯定后不敢丝毫懈怠的进取心。
而且,我相信,受到如此待遇的肯定不止我自己,从谭老师的教导中受益的学生一定有很多。
2/农民
我小学前三年级的班主任都是我们一个村子里的民办教师,放学的时候,好几次我们都被老师带回家帮她们干农活,例如摘棉花摘绿豆什么的。很多人一块帮忙,也不觉得累,反倒觉得很好玩。
谭老师是个例外,他是从另一个乡镇调过来的。所以他就住在学校里,我们班教室后面有一个小房间,那就是谭老师的宿舍。他进进出出,都得从教室里经过。
正是以为如此,我们知道,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女儿,跟着我们上一级学长们同班学习。我们还见过师母,穿着打扮一看也是农村人。师母还领着一个孩子,看那样子,好像有点呆呆傻傻的样子。
那时候,我们年纪尚小,也很单纯,也不会八卦。现在想来,谭老师调到我们学校来工作,背后一定是有故事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也人至中年了。再想想老师当年的境况,不知老师是不是也时常感慨:男到中年不如狗。突然也就理解了当年老师为什么那么喜欢抽烟和喝酒。
说起老师喝酒是有故事的。有一天,下午第一节课,老师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站在讲台上,一只手举着粉笔,一只手放在讲台上,慷慨陈词。
酒后的老师话特别多,大家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借着几分酒劲,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你们不好好学习,就考不上初中。考不上初中,下学期你们就只能去旁边那所钉子厂学校!钉子厂学校是什么地方,那里出来的学生都是钉子傻子。”大家哄堂大笑。
其实钉子厂学校是一个过渡学校,我们在那上六年级。在我们那一届之前,如果成绩好,可以免上六年级直接升初中。但是到了我们那一届,全面推行六年制小学义务教育,大家无一幸免地都去了钉子厂学校。老师的酒话也就成了我们后来的一个笑话。
3/父亲
在我的认识里,谭老师就像是我的父亲一样。早些年,就连我父亲也常常会跟我提到谭老师。
谭老师和我父亲年纪相仿,因为村委会就设在学校里边,我父亲当时是村委会委员,所以两人没少在一块喝酒,也没少在一块谈论我。
多年以后,父亲说当年他请教过谭老师一个问题,因为我在家总是一边写作业一边看电视,他不知道这样好不好。这令我挺诧异的,因为父亲除了给我在试卷上签上“已阅。希戒骄戒躁,争取优异成绩”,几乎不过问我的学习。当时谭老师是这样回答父亲的:“只要不影响她学习,她想看就让她看就是了。”这样开明的老师,我想,也是没谁了。
还好,我的成绩挺争气。每学期期末考完结束,谭老师都会信守承诺,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给我们发奖金,虽然只有三块五块的,但是那时候对我们来说,也可以算是一笔巨款了,可以买好多块泡泡糖呢。事后,老师和我父亲喝酒的时候常常会开玩笑说:“你女儿可没少挣我的喝酒钱。”
和谭老师最后一次见面,是我们上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儿童节,我们一群同学回母校去看望谭老师。当时谭老师正在他新带的班级里领着学生们开联欢会,当即提议我们给学弟学妹们表演一个节目。我们还真大大方方地合唱了两首歌,其中一首是《小白杨》。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直到现在,我每次无意识地哼起“一棵呀小白杨……”,都会想起那一次和谭老师的联欢。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谭老师。我考上大学的时候,父亲还和我说:“不知道你谭老师现在上哪个学校去了?当年你毕业以后,他还经常和我说以后你考上大学一定要请他喝酒。”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断过这个念头。我多么想有机会去拜访一下我那可亲可敬的谭老师,一定要给他提两瓶好酒,陪他老人家喝两杯。
然而,有的人真的就只能是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一阵子,然后让你怀念一辈子。
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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