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标签条上写着它的价码:八块一。
实验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傍晚刚下了雨的路面是黑色的,有些还会反着光。一周里,多多少少是要吃些水果的,哪怕肚子里的存货稍微过量,蔬菜水果依旧是每天的重头戏。
春末的满月诡异得很,雾蒙蒙地,像极了涂抹了脂粉的女大学生,微微地泛着粉底里的紫色调。月亮和工训中心的几个膀大腰圆的立方体柱子躲着迷藏,扑朔迷离地像凶杀案现场。所幸,夏天就要到了。蝉鸣和蛐蛐会驱赶这一片寂静。
它在北方的味道总是和南方不同,可它在故乡的味道又和南方的广州不同。
每年九月,还是八月十五闹中秋的时候,和伍仁、豆沙、莲蓉、双黄月饼一批上市的,再除了瓜子、花生,就是它了。这时候的它,是提前成熟的一批,有红心的,也有黄心的。它不像橘子。橘子不但果仁小,吃多了还容易上火。它长得随橘子,却大气从容了十倍。
它的颜色不温不火,外层是一层金黄色的皮,挂在树上的时候,就像夸父逐的那些假太阳。沉沉地压弯了枝桠,威胁着农人们赶忙儿把它丰收了。
刚上市的时候,它的地位很是尊贵。先是拿橘色的泡沫网给兜住,然后再用橙色的塑料薄膜扎起,最后用玫红色的蝴蝶结给花了个小圈,它就这么端端正正地放到了果篮里。胖墩墩的身体盘蜷在水果店的中心,丝毫没有张扬的神态。
小的时候,每每等到这时,我就软磨硬泡地让妈妈买个给我吃。我好奇它。
水果店老板解下它的蝴蝶挂饰,为它松绑。缠绕的塑料袋开口的一瞬间,我仿佛听见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概是封锁在里面快要闷坏了吧。塑料袋和泡沫网蹭过它油亮的浅黄色肌肤,它保养的很好,不带一点儿疤痕,通体还散发着清新的蜜香味。
弯弯的水果刀慢慢地划过它的皮肤,溅出扑鼻而来的酸甜香气。四瓣刀痕由上划下。它也只是像个日本武士,昂首行礼。挑起一片瓣儿,再轻轻地顺势滑下,指尖触过它的每一寸里芯,感应着内里坚强的果仁。不一会儿,被棉棉的纯白色里芯包裹的它羞涩地出世了,透过光线看见它的心,是一瓣一瓣的。
心总是紧密地合在一起,得费好大劲儿才能将它们离分。离分的时候,也总是这瓣的薄膜粘连在了那瓣的上头。道着歉儿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撕离,手上还可以依旧干爽,它的汁儿都好好地藏在它的果肉里呢!难怪每次吃完柚子,我都不愿意洗手,这天然的果香我是最爱的。
细细地将它剥离出来,金黄色的酸甜模样让人看了心止不住地痒痒。先掰开前面一小段,放进嘴的一侧,轻轻地落下牙齿,那些儿酸甜的清香就一股脑地冲进了嘴巴鼻子眼睛和耳朵,美得让人说不出一句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我一个人能享受完整整一个。
可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小时候八月十五一定会有月亮,而且还一定是满月。
如今,我在西安,将近三年。每每买回来的柚子,无论是买店家剥好的一半果仁,还是一个完整的鹅黄色柚子果,我都尝不到那种滋味了。不知道是小时候贪玩好吃,还是现在的柚子的确没了过去的风采。
这八块一的柚子,再一次,让我失望了。
故乡的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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