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今天学会了两个词，“无常”和“无我”。“无常”，即是变化，一切都在变化，没有任何人、事、物是永远不变的。变化，是一切现象、一切事物的真相、真理。“无我”，则是说，在所有的变化中，根本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实体、实质。包括我们的生命也是如此，包括外在的世界也是如此，一切都是如此。

在陶然居读到这两个词的解释，让我想到一个可怕的字“死”。也由此想起很多事：

我是一个从小非常胆小的人，别人假装割耳朵，都怕。家住的位置真是开门见山，大门斜对面是一座后山。过世的老人会摆在山上，或是经过山上。山上也有不少的老坟。而我一个人就睡在二楼，深更半夜都不敢起来撒尿，夜鸟的叫声，听起来毛骨悚然。

那是80年代，村里还没有通电。左邻右舍的人，喜欢去我们家烤火、讲故事，讲什么故事呢？讲鬼故事。知道我害怕，就越讲这些。每次讲这些，就一个人上楼去睡，怎么睡得着？

村口有一条江，从小就学会游泳。有时一游就是一两个小时，都不知道回家，母亲就跑去叫。七月半，那天就不敢洗了，因为老人常说，七月半鬼上岸。从小怕鬼，对人死后会变成鬼，深信无疑，但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鬼。

读初中是在乡里，吃住在学校，只有周五回家，学校在闹市旁边，没有那么阴森，所以初中生活对鬼也淡漠了。但时常会遇到一种情况，有时躺在床上，心非常安静的时候，会莫名地恐怖，感觉自己掉进了万丈深渊，没有了听觉，没有了味觉，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我也消失了，永永远远地消失了。我不知道这就是死亡。初中生活，出现了许多次，直到爷爷走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现象。

在爷爷走的前一天，我在他身边。他在等最后一个儿子回来，最后一个儿子一回来，第二天凌晨四点半就走了。看到爷爷临走时的表情，很安详，像睡觉一样自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害怕。这是第一次直接面对死亡。

高中毕业出来打工，面对死亡的事情就少了，城市不像农村，常常见到死人。城市晚上到处都是路灯，一个人晚上也敢到处去玩，农村就不行。也是在出了社会的这些年，胆子才慢慢大起来。

这些年，很多亲人走了：爷爷走了，二爷走了，三爷爷走了，外婆走了，两个舅舅走了，还有姨爷也走了。现在父母也老了，我想他们有一天也会离开我，等父母走了，也就轮到我了。不过，我不再感觉害怕。

从小每到年过完的时候，母亲都会说同一句话：“烧点门前纸，各人想生死。”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也不知道“生死”是什么意思？有一次，父亲也对我说：“人死如灯灭。”我也不理解，感觉跟我没关系，现在才感觉到所有的经历都跟我有关。

前年，还有缘去养老院做了一段时间护工，亲眼看到一些老人死去。还为他们穿衣服，直接接触死人。这要很大的胆量才敢去做，对于我来说，是一次巨大的突破。

我还去过鬼屋，体验了一把死。不过，是带着意识去的，没有感觉到害怕。如果真的死了，真的遇到那种情况，肯定恐慌。

还是要修行。老人常说：“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任何亏欠别人的事，所以下到地府也不怕。

我所在的这个群，有一些是修行者，修行者每天的功课，就是直面死亡。我想也是我的必修课，知道有一天会死去，会好好地活着。

今天下班的时候，下着雨。雨飘打在脸上，平时是麻木的，而那一刻，是享受的。人来到世上就是来经历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