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苍蝇

卫生间里有只苍蝇，我在里面洗漱那会儿就发现它了。

它叮在洗手池的镜面上，黑豆般大小，很安静，像是在照镜子。

我没对它多想。一只苍蝇而已。继续刷牙齿，盯着镜面中的自己，看牙刷在充满泡沫的嘴巴里不断调整着位置。

等我洗漱完毕，那只苍蝇还在那里。它从哪里来？是谁白天打开了窗纱吗？

我用指关节敲了一下镜面，想提醒它一下这里有人，你最好快点出去。

谁知，它“嗡嗡”地盘旋了几下，叮到天花板的照明灯上，一点儿也没有想出去的意思。

去主卧护肤。用化妆棉拍爽肤水时，喊岩同学去洗澡。

几分钟后，听到她在卫生间很大声地喊我：“妈妈，你快点过来！这里有只很大的蚊子啊！”

很明显，苍蝇是被惊到了，“嗡嗡”着，四处乱撞，一下子撞到左边墙壁上，一下子又撞到镜面上。它虽有头，却很像人们常说的“无头苍蝇”，一副完全乱了方寸的样子。

我说：“这是苍蝇，打开门，放它出去就行了。”

岩同学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皱着眉头，说万一飞到她房间去怎么办。

她这一说提醒了我。我想起从前的一件小事，也是进来一只苍蝇，老人说这只苍蝇不是啥好东西，绝不能放过它，她说得神神秘秘的，然后，拿着毛巾在房间里追打，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拍死。

我倒不是相信“苍蝇不是啥好东西”。只是突然意识到，如果把苍蝇从卫生间里放出去，它在房间里到处飞，也怪烦人的，那时，再想捉住它，就没卫生间里容易了。

它还在“嗡嗡”地拼命撞着，速度更快了，都把百叶窗帘撞摇动了，好像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从毛巾架上抽了一条旧毛巾。

有一瞬间，我想着这只苍蝇真可怜，它怎么就来到了这里？明明装了纱窗，它还撞了进去，这命运得有多衰？外面的世界多好啊，天高地阔，花红草绿，可它却偏偏误入歧途。它知道它快要死了吗？

孩子催我快点。

苍蝇再一次经过我时，我用毛巾对着它一抽，就将它击落了。我觉得不是我运气好，或者手法准，而是前面的乱飞乱撞消耗了它太多体力，它很疲惫，飞行的速度变慢了。

它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翻正了身子，缓慢爬行。看着它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忽然动了怜悯之心，用卫生纸将它轻轻包起。

我对孩子说，要把它放到窗外去。

她问为什么？

我说：“没必要取它性命。”

她说：“可是，苍蝇让人害怕并且讨厌呀。”

我告诉她，地球不是只属于我们人类的，再卑微的生灵，也有生存的权利。这只苍蝇应该跟我们一样，有家，有亲人，只是我们不了解它的世界而已。不了解也没关系，尽量别去伤害就行了。

拉开阳台窗子，摊开手掌。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只小苍蝇就爬出纸包，“嗡”地一声飞了出去，仿佛有股微弱的清风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