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更爱您（忆父之一）

      三年多了，一直也不敢去动笔写下关于您的任何片言只语，只想将自己长长久久的蜷缩在某个角落，小心翼翼的收藏着那片伤心，惟恐有不经意的撕裂、疼痛了漫漫时光。

        可是就在昨夜，我又梦见您了爸爸。我梦见那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竟然让我敲碎您焚燃过后的骨架，这是何等的残酷啊，可是我必须的那样做才能领回您的骨灰啊，于是在敲击搅动中，滚落出了您的眼珠，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我，我颤抖的手臂再也无法扬起小铁锤、嚎啕起来......于是在这段梦中哭醒过来，虽然也马上明白了只是一个梦，却依然的继续在泪如雨下。

      记忆的缺口一旦洪水猛兽般的被撞裂开，那些飞泻出来的：美好也好、欢欣也好、悲伤也好，终归势如奔流，已不能为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力所控制，才发现，在永失您的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根本从来就不曾能忘记了您。

        家父罗士珍，字寄生。1935年七月初五生，2015年正月初九殁。享年八十岁。生前系张家界市第一中学退休高级教师。因爷爷辈有兄弟仨人，另二者皆无所出，奶奶诞下家父时举家如获至宝，故取下了大名曰“珍”，后又担心仅此一脉不好养，遂过继给二爷爷，才有了小名“寄生”。家父少时便致力于刻苦求学，学业精湛，毕业于当时名噪一时的湖南湘西永顺民族师范学校。因其勤奋聪颖，故吹拉弹唱写无一不会。毕业后一直从事教育行业，历任校长、学区主任等等。家父为人忠直不阿、桃李满天下，备受亲人乡邻尊崇，和并老妈被齐齐称之为“先生”。

      今年的正月初九是您的祭日，国儿专程买了您喜欢喝的酒，跪在您的坟头，陪您喝了大半天，听说他醉倒坟前，口中喊的是“外公，我想您了！”其实国儿所哭喊的，何也不正是我们一直所没出口的话呢！

      又是清明，风疏雨骤，正是那黯然魂消的天气，在这个众人都淋漓尽致的表达着哀思与怀念的日子里，老爸，您在那头，那桌边、可否还有人为您添杯续箸？

        还记得年少读书，作为家中的小幺女，您和老妈舍不得我一直在外地的水土不服，因饮食不习惯导致形体消瘦，但逢有机会，您们都会千方百计地托人带给我家里的香肠腊肉和酸菜，让身在外地的我也能享受如似家中般的呵护。并且给我的生活费也总是比一般同学多了很多，信中也一直叮嘱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别攒！以至于我至今养成了不太上心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俗事，只觉有用的便好便可。而每每寒暑假一归家，我总是也快快到你工作的一中去找你报到请安，然后让向来一脸严峻的您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自豪，笑对同事说：“这是我的幺女儿回来了！”。尽管，我曾也那么不听话，在该读正经书的年纪却搬着您深恶痛绝的《红楼梦》、《三国演义》、《三言二拍》等等如痴上瘾，由此被您责骂，可我肆无忌惮的知道，我一直从来都是您掌间的一颗明珠！

        而我的婚姻，也是历经了您百般的“刁难”。1995年的春节，父女俩更是闹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您气极跑到乡下弟弟家过年。可向来任性娇惯了的我，却体会不了您“一颗鸡蛋要放到稳处”的苦心，一心执意要嫁定贾某人，甚至不惜威胁着放言给您：“不准我嫁他，我就做尼姑去！”。也逼于“娘亲舅大”的风俗认同，终于连向来温文尔雅的三舅的也忍不住冲老爸您发出了一通脾气说：“天下就你罗先生一个人养了女儿是吗？你怎应是横挑眉毛竖挑刺？让人家不论怎么搞都不是！我只看到你这种揪不干打不湿的人！”。后听妈妈跟我说：您当时便在三舅的声讨声中哑口无语了。最终，在众多亲友的和所谓媒人们的劝解下，您妥协了。那是一份最不甘心的妥协！

        1995年5月1号，是我出嫁的好日子，婚礼是隆重的，却也泪雨纷飞，只是那天的雨点没有您流下的泪多。妆扮好了的我，着一身纤纤袅袅的红旗袍，从闺房被贾某人牵着出来，双双来到您和老妈面前，行礼、叩头，叩下感恩您们辛苦养育了我二十多年的三个头，您的泪霎时哗啦啦就一直没停流过，流得比老妈的还快还多，而我的手绢也盛不下了那么多伤情的泪水，我们一步步相对相拥哭着捱到扎满鲜花的婚车边，也不管那妆容已花，也不顾那礼炮齐鸣，迎亲的礼官催促了一遍又一遍、惹得众多的亲友也感动的泪落纷纷。其实的您，终归是不舍自己养下的宝贝千金成为了别人家的媳妇。婚后的好多日子，我甚至都能微妙的感觉到您对贾某人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想来那段时间的贾同志、也是些微尴尬的吧？

      婚后第二年六月初八，大女翩翩降临人世，贾同志依照风俗给娘家人报喜，娘家的您们除了按规矩回礼，您还以自己的智慧动了点小心思，写了一封信情切意切却又大张其鼓的信让贾某人带回家给我，字里行间其实是深怕我生了女儿被贾家的嫌弃，信中您写到“蓉儿：父母知你已到月里去了，添一女孩，很好！很好！父母为你和XX祝福，在此，爸爸要说一重要观点：生儿生女要一个命受......女儿心之真、之纯、之净，对其父母心好、心痛、心爱。使父母得之天福。不管怎样要正确对此，不应有不正确的旧传统意识来制约自已，观点此毕。另：现要求你，在月里，辣子要控制，同时吃东西不能不达量更不能超量，要吃欠点为好，同时不能饮冷料，不能乘风而凉天热之苦，这样做到了，才能确保你的身体一生平安.....”。此信我一直好好保存在自己的日记中，成为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