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爱

              父 爱

                      阮平

  父亲离开我们二十几年了，最近老是想起您。您过早的离开了我们，可能是觉得孩子们都大了，都成家立业了，可以不管了，就离开我们走了。老爸你知道吗？您走这么早，是我这么多年的伤痛。

父亲

  您离开我们的时候，您的孙儿还小，还想您抱抱，还想您背着他，摸摸您的耳朵，还想听您讲故事，说谜语。曾经一个谜语是孙儿三岁时，您背着他讲的，您孙儿如今都还记得很清楚：“一对大白狗，走到村门口，怼（是个象声词）的一声，回头就走。”

  孙儿追着问：“这是什么？”

  “是大鼻龙。”逗得孙娃一阵天真的笑。

  那个时候您对孙儿们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孙儿们再怎么调皮，您也没有生过气，更不用说挨打了。

  现在我也当爷爷了，才体会那种隔代爱的内心世界。我对孙女们何尝不是当年您这样呢？

  我儿时，父亲对我十分严厉。那个时候我很调皮，每次做错事了，都要被打手板。有两次我没有睡着，父亲拿着我的手，轻轻的吹，我装睡着，心里想：“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打我？”其实我知道我每次挨打后，父亲都是这样。记得有一次，我与别的小孩打架了，那位家长跑来找您，我知道这是大错，免不了一顿打。恰好这次我知道您要去涪陵开会，我躲藏起不回家，等您走了再回来。我看见您找我急得团团转，最后因要赶车走了。这个时候我回家了，看见桌子上放着几元钱，心想这个办法真好，躲过一劫。没有想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父亲出差回来后，这次挨打比任何一次都打得厉害，用竹板不仅打手板，还打光屁股，身上都起了血印子。晚上父亲以为我睡着了，拿着药给我擦，一边擦药一边轻轻地吹。在我记忆中，从这次挨打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挨打了，父亲连批评我都很少。我也不知道，是我越来越听话了，还是父亲改变了教育的方式，还是那次打了我之后，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后来自己有了孩子后才真正体会到，那是一种特别的父爱，是父亲对子女的大爱。

  在我成长过程中，有两次印象特别深。

  一次是我在酉阳龙潭读高中，您出差顺便去看我。那天下着大雨，我晚自习下课，刚回寝室不久，你拿着一床草席，来到了我们寝室。那天晚上你没有去旅社休息，而是帮铺上草席，说：“热天睡草席凉快。”与我睡在一米左右的学生高低床上，那晚我睡得特别踏实。第二天早上走时，给了我五元钱，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我仿佛觉得父亲离开时，脸上有一丝笑容。

我读高中时的父亲（右一）

  再一次是送我去落户的生产队，我背着行李（读高中时的用品），您仍然拿着那床草席，到了生产队安排的房屋，四壁空空，屋里就一张床，一个灶，给我的感觉是空旷、清冷。您给我铺上了草席后，环顾了一下四周，什么话也没有给我说，转身就走了，我仿佛觉得父亲离开时，脸上有一丝凄楚。

  记得那年我去考兵，当年才从学校出来，踌躇满志，自己身体也很好，身体检查合格，心里十分高兴，真想去部队历练历练，而且那个时候，去当兵是至高无上的。接兵的连长（记得姓李）也去了我家进行访问，父亲热情的接待了他，送走李连长后，父亲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淡淡地说了一句：“明天回生产队吧。”过了一半月以后，我看见当新兵的戴大红了，才知道当兵与我无缘了，也理解父亲送走接兵连长后，很平淡对我说的那句话（明天回生产队吧）。

  虽然那次兵没有当成，我却想方设法弄了一套军衣来穿，军帽来戴，自己认为，我就是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

  接下来，第一年招工没有去成，第二年推荐上学我又无望，第三年终于等来了恢复高考。当我拿着录取通知书给父亲看的时候，父亲说：“这样也好，去掉了我一块心病。”当时父亲的表情看上去如释重负，又感觉有些骄傲。第二天给我买了一块上海牌的梅花手表，这块表伴随我参加工作很长时间。

  我参加工作后，您对妹妹、兄弟的事情就关心的多些了，想她们工作环境更好，多次提及调动她们的工作。那时我也做了很多努力，但是每年人事变动调整，您都提醒我，敲我警钟。我理解您的心境，手板手心都是肉。每次您儿女们与你们相聚一起，您都忙前忙后，不是帮忙母亲做饭，就是招呼孙儿们，给他们讲故事。全家人围在桌子上，您晕二两酒，脸上挂满慈祥的笑。

父亲与母亲

  经历这么多，直到我也当父亲，当爷爷了，才感悟到父亲对我的爱，分不同时期的爱，不同时期的爱，又分为不同阶段的爱，不同时期和不同阶段的爱，又分不同心境的爱。不同时期的爱，不同阶段的爱，不同心境的爱又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父爱是座大山，大山里面藏着各种父爱，父爱永不枯竭。

  父亲对他的三个子女满满都是爱，那时候家境不好，但从不让子女挨冻受饿，又对三个子女特别严厉。工作后我才明白父亲的用心，他是在历练我们，教我们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父亲，您也走得太匆忙了，66岁就离开了我们。当时去重庆给您治病，当我们得知您得的是癌症，我与兄弟俩抱头痛哭一场，那是撕心裂肺的痛。回来后，我到处寻医问药，在报上看到一个治疗您这病的药，给你买来贴。我问您：“爸，效果怎么样？”

  您舒心地说：“好多了。”我心里十分明白，您是在安慰我。这何尝不是一种父爱呢？最后知道您的病，已无力回天了，我把两瓶五粮液拿出来，让你想喝的时候就喝。爸，您的儿女没能让您好好地度过晚年，退休了都还出去打工找钱，给家庭作补贴。没有好好地给您尽孝。想到这些泪水便模糊了我的双眼，思绪异常凌乱，那是我内心深处不能触及的伤痛。

    父亲，我想您，很想很想。很想为您买瓶酒，烧一条鱼，一家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您的孙儿们也自食其力了，也想给你捶捶后背。爸，我真想好好给您洗一次脚，为您尽孝！爸，祝您在天堂很幸福！

                2019年元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