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一次心理课上,有个环节,老师让回想一下养育者做过的一件至今让我们耿耿于怀的事件。
我脑海中便冒出了几件爸爸、妈妈、奶奶做过的让我至今都难以忘却的“伤害性”事件。
1
记得大概在四五岁时,一次跟弟弟吵架,我用本地人习惯骂人的一句口头禅骂了弟弟,虽然那句话只有三个字,可却让军人出身、年轻时本就脾气比较火爆的爸爸气得火冒三丈,他一听小小的我骂弟弟就冲过来,厉声呵斥我,说“你敢再骂一次!”
那时年纪太小,只知道很生弟弟的气,只知道那句话是当地人骂人的口头禅,不会考虑到这话有多么伤人,也不太明白爸爸为何那样生气,更不会理解跟爸爸赌气抬杠着再骂一句会有怎样的后果。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因而理直气壮地再骂了弟弟那三个字。
爸爸一听,眼睛瞪得铜铃大,鼻孔呼呼冒火,一个大巴掌挥过来,我的小脸蛋上留下五个红红的粗粗的手指印,一向温柔开明的妈妈可舍不得了,听到哭声赶紧跑进屋,一把抱住我,细声安慰,柔声呵护,心疼无比。
妈妈后来说,那个手掌印留了很久,好久才消退。
我哭得撕心裂肺,一是因为被打得好疼,二是因为不明白平时那么爱我的爸爸怎么会如此下狠手地打我,伤心欲绝,委屈万般,不明就里,还觉得爸爸小题大做。
长这么大,印象中爸爸只打过我这一次,但就这么一次,足以让我刻骨铭心。至今回想起来,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那“惊心动魄”的场面仍然会让我的心瞬间痛一下。
2
妈妈在我心里一向很完美,她拥有许多美好的品质和优点,比如开朗、乐观、温柔、大方、热情、慷慨、善良、真诚、健谈、人缘好、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等等,优点太多了,一直是我努力的目标和学习的榜样。
所以在回想妈妈对我的伤害事件时我想了很久。
终于还是被我想到一件小事。
上初二时,我从奶奶身边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读书。
那时候已经十四岁的我还是有着小孩子心性。
看到路边形状奇特的石头,我都要捡回来。
某天放学,我捡了一大堆,大概有三四斤重。
我想把它们收藏起来。
那时候还不流行收藏石头,我也并不知道石头有什么收藏价值,只是觉得好看好玩。
我把它们泡在洗脸盆里,想多泡泡就能洗得更干净。
第二天,当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家,等着清晰我的漂亮石头时,居然发现石头全不见了。
我急忙问妈妈我的小石头们去哪里了,一向温和温柔的妈妈却在这件事上生气地责怪我,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捡这些破石头玩,石头有什么好玩的,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干嘛的,还占地方,又没用处,捡这么多干什么……
她说她把我的小石头们全都丢了,丢到路口那个臭气熏天的大垃圾堆里去了。
我一听眼泪就扑簌扑簌直掉,伤心得无法形容,觉得被妈妈丢掉的不是石头,而是我的一颗心,还有对美好的追求……
3
我的奶奶也是一位很完美的女性,我在回想奶奶对我做过的伤害事件时,也想了很久。
但也想到了一件小事。
我那时大概上小学二年级,也就八九岁的样子。
小孩子都喜欢养动物种植物啥的。
我拿了一个空罐头瓶,装上看上去很肥沃的塘泥,用水把泥巴淋湿,然后把一片同学给我的手掌大的鲜绿的仙人掌插入泥巴里。
我天天看着它,观察它,呵护它,很珍视它,毕竟它是我精心培育的一个小生命。
看着它根部貌似发了芽,我感到很欣喜,激动,无比期待它会长得更大,长出更多分支来。
为了方便淋水,我把种着它的罐头瓶放在屋门前的池塘边。
一日傍晚,夕阳西下。
我跟弟弟举着扫帚追逐着打打闹闹,奶奶拿着一把长长的茅草做的扫帚在扫地,扫着扫着,她扫到了池塘边我的罐头瓶,于是她一把将罐头瓶扫到了池塘里,然后斥责我说,砍脑壳的,摆些这东西放这里碍手碍脚,下次莫再搞些这鬼东西,再搞我就再丢……
原本追追打打的我突然停住脚步,瞳孔都放大了,眼睁睁看着我心爱的仙人掌骨碌碌滚下池塘,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咕嘟咕嘟地冒了几个泡,然后沉了下去,我感觉我的心也一起沉下去了……
4
一位读者在简书上给我留言,讲述了她小时候的经历。
她说她的童年不能算不幸福,但是几件很小的事情却成了她心里一生的痛。
8岁那年,她很想去滑雪。
在去的路上,妈妈说滑雪会非常冷,司机也说滑雪会很无聊,妈妈接着说,那就别去了,直接回家吧。她一听,瞬间泪崩,但也只得跟着妈妈回家。
15岁那年,也是一家人打算去滑雪。
车开进了景区,排队买票时,妈妈说,一个小时这么贵,你又不会玩,还得请教练,租用品,这得多少钱!而且还会摔跤,摔一次还很疼……
听着妈妈说了这么一大堆,她心里满是委屈和愤怒,还有无可奈何和悲凉,最后她悻悻的说了句,那就不玩了,看看就好吧!
她真的很想滑雪,于是她就在雪地里看了好久好久。
到了下午三点,景区开始对滑雪项目打折扣。
妈妈说,你快去玩吧,现在打折就便宜了!
可是此时的她内心一点玩的感觉都没有了,就对妈妈说,算了吧!
于是怏怏地打道回府。
她如今23岁,却再也没去滑过雪。
她说,“这会是一辈子的痛!”
她还说,“有些事情,过了那个年纪,过了那个时间,就没有那个乐趣,有些事很小,但是孩子会记恨一辈子!”
5
老师让我们在课堂上找个搭档,把对方当成是养育者,对着对方用尽所有力气大声表达出自己对伤害事件的看法、感受、情绪、痛苦。
我看到现场每一个人都声嘶力竭,痛哭流涕。
看来很多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多多少少遇到一些来自养育者的伤害。
这些伤害有的很小,小到在养育者眼中不值一提。养育者会觉得自己是无意的,时光流转,他们也许早都忘记了这些小事。可是,正是这些小事,却成了被养育者心中永远的痛楚,这是令养育者们意想不到的。
我自己亲身经历的这几件事情,真的都是很小很小的事件,但却给我非常深刻的印象,每每想起总是觉得心会突然沉一下。
我猜,它们像一颗颗极细小的钉子,在年幼的小心脏上钉了几个极其细小的洞。
年纪渐长,那洞口也许会愈合,但印痕伤疤始终都在。
细思极恐。
我的父母和奶奶对我已经足够呵护,温和,温柔,关爱,我却也会因这几件极细微之事而留下些微伤痕,那其他那些经常遭父母痛斥怒喝甚至打骂的孩子呢?他们岂不是一颗心被伤害得千疮百孔、七零八落?
我于是深感养育者责任何其重大!
每当看温尼科特、克莱因、佛洛依德、萨提亚、蒙台梭利们,我都会有一种深深的负疚感,回想养育孩子过程中的点点滴滴,觉得自己做得还很不到位,由此就担心会给孩子的成长造成怎样的后果和影响。、
分享这几件亲身经历,只是想告诉亲爱的父母们,对待孩子时,愿我们能更多些耐心,多些觉察,多些理解,多些温情,观察孩子的情绪,顾及孩子的感受,呵护孩子的梦想,顾念孩子的兴趣。
在你眼中太不起眼的事,也许变成一颗小钉子,正在悄悄钉进孩子稚嫩的心!
6
通过老师设置的这个练习,我和大家感觉潜意识里对于养育者的一些消极情绪被激发出来,冰山下面的部分得以浮出水面,情绪得以宣泄,心结得以解锁。
在学法律时,我是众人眼中极感性的一个人,因为那时我天天看的写的都是风花雪月和阳春白雪。
后来学心理学时,我却成了同学们中极理性的一个人,因为我的同学们大多属于感觉极敏锐的类型。很多时候在上课时、做课堂练习时、看书时,他们会有很多情绪上的波动、身体上反应、心理上的变化,而多年法律专业和职业浸淫下的我,却很难有如他们这般敏感的觉察和感受。
我和绝大多数没有觉察力的人一样,情绪和感受都是被压着的,被隔离着的。
但好在通过这两年在心理学上的修习,我似乎变得敏锐一些了。
我属于需要亲身体验过方才肯相信的那种类型,批判思维比较强。
课堂的这次与养育者的链接和宣泄练习,让我持续二十多天没好的感冒当天就好了,浑身感到轻松。
由此,理性的我通过这次真切的亲身体验,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与父母连接,什么叫接纳,什么叫宣泄,更重要的是体会到心理学的一些方法的疗愈作用。
我想,无论如何,作为养育者的我们,还是尽可能注意养育方式吧,这才是减少“祸害”最根本的途径,虽然人们常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可毕竟也有太晚或压根就补不了的时候。
何必要等到未来给孩子造成一生创痛,让他们带着满身伤痛行走世间时,再让他们自己去疗伤,去宣泄,去想尽办法与我们和解,或者压根就如无头苍蝇一般背负沉重包袱在无明里撞一世南墙呢。
不如,就从现在做起吧。
对,就是现在,就是当下的每一天与孩子相处时……
网友评论
六年级后,住校一周一回。
高中后,一学期一回。
出来工作后,几年回去一次…
即使回去也不想多待几天
不是因为没有痛心或不开心的事,而是很多事情,当明白父母的难处后,随着年龄增长,慢慢懂事,也就释然了
又或许因为我记性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