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倒半杯淡酒喝,我想起了鸿哥。鸿哥是我二十多年前的同事,那时他常常拉我一起吃饭,基本上每次他都要叫一瓶贵州醇,给我倒半啤酒杯,剩下的他喝完。
鸿哥那时我刚毕业,到一家空调厂上班,先是被分在工厂的技术部。工厂刚建成不久,还有很多的基础设施在施工。我在技术部经常可以看到有一个腆着大肚皮的中年人在过道匆匆走过,他黝黑的脸上似乎总是带着笑容,而且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腰上则别着一个当时很贵的中文显示传呼机。我听到别人和他打招呼都叫他“鸿哥”,大约知道他管厂里的基建。
后来,我调到市场部管广告宣传,鸿哥基建做完了,也到了市场部,空调卖点的装修、布置都由他管。我俩就这样成了拍挡,我设计,他施工。他手很巧,点子特别多,基本我画得出来的,他都能做得出来。
外表、行为看起来是个粗人的鸿哥居然是一个古典音乐的发烧友!他一个人住在深圳,客厅摆着一大套音响,墙壁拉得很毛,据他说这是为了有好的音响效果。
鸿哥也是个美食家,有时我俩一起在外面干活到傍晚,他就会邀我到他家吃饭。他经常是到菜市场挑一个大鱼头,再买点豆腐、咸菜、青菜,然后这些就在他手下变成美味的火锅。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在他家客厅一边吃鱼头火锅一边喝酒,同时听着古典音乐了。
鸿哥是个乐天派,每次看到的都是他笑呵呵的样子。他告诉过我这样一件事,有一次他回家看到家里漏水了,整个客厅都是水。他愣了一下,然后就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站在水里先把啤酒喝完,再去处理这个漏水问题。
他看到我画画,就跟我说,他看到有一张很有意思很矛盾的画,象一只狗又象两只狗,非常喜欢。我拿福田繁雄的设计作品给他看,他说“就是这种就是这种”,并要我给他画一张。我画了,他很开心,说“生活就象这画一样”。
有一次我俩到广州去出差,干完活之后,鸿哥带我一个去一个地方,说这是他的家。我这才知道他在广州有一个家,有他的妻子和女儿。那天他指着他妻子说跟我说:“你看我老婆是不是有点傻?”我这才发现他妻子似乎真的是个智障者。
我们所在的空调厂后来散掉了,我们各谋出路各奔前程,我从此再没见过鸿哥。当年他过50岁生日的时候,邀请我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吃了餐饭,算起来现在鸿哥也有70多岁了。
时间如急流,裹着一切,奔涌而逝,留下的,只是雪泥鸿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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