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愁眉苦脸的进了院子。
这是灵山寺的别院,离寺里有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本是给礼佛的大户人家小住的。
灵山寺三十年前着过火,翻修时因银钱不足,别院便草草了事,后来礼佛的人家嫌弃简陋,皆不肯住。
这两年笃信道教的国师得势,各地的三清观都兴旺的很,佛寺香火渐衰,别院更是荒废了好久。
老住持每日总要在庙门口站一会儿,叹一会儿气,回头看一看自家寥寥无几的香客,攥了攥手里的佛珠,默念几句不可妄语,再叹一会儿气。
书生是庙里送菜的农户家二舅母的侄子的表弟,也是读了许多年的圣贤书了。
眼见秋试将近,正是埋头苦读的好时机,偏生邻家新搬来个卖肉的屠户,每日三更便起来剁肉骨头,吵得人不得安宁。
书生一怒卷了铺盖上山来寻个清净所在,老住持想着别院荒废已久,租出去也能补贴点香油钱,便应了,还遣个小和尚给他送三餐斋饭,做些洒扫工作。
小和尚逃得了早晚课,笑眯眯地去给书生搬铺盖卷儿。
这院子虽草草收拾过,仍是破旧不堪。和尚们懒怠,只将厢房内的浮灰扫了扫,窗户都不曾好好糊,山风一过,窗户纸响得像被爪子挠了一般。
住进来的头一晚上,书生在豆大的烛火下面捧着一本《论语》提心吊胆,这荒山古寺,深夜疾风,还有个穷酸书生挑灯夜读,正是山精鬼怪出没的好时机啊!
未料一夜无事,书生熬夜看书本是为了壮胆,将将天亮,委实是熬不住了,伸个懒腰想去床上眯一会儿,一抬头,冷不防看见个白影儿从梁上飘过。
书生吓得直从椅上跌了下来,手里倒仍攥着书,忙缩在破桌子底下,将椅子挡在身前。
那白影儿晃晃悠悠从梁上下来,书生唬的紧紧闭着眼,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嘴里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过了好一会儿,听得鸡叫头遍,方大着胆子将眼睁开一线。
却见一张清秀白净的脸庞近在咫尺,两眼如墨点漆,好奇地望着他,因离得近了,显得极大极圆。
书生吓得大叫一声“鬼呀!”,往后便倒,后脑勺正磕在桌角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本来没被吓晕,险些疼晕了过去。
眼睛的主人不乐意了,绿衣服的少女双目圆睁,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怒道:“莫乱说话!哪里来的鬼?”她扬一扬身后的白色大尾巴,“你家鬼还长尾巴了?”
书生揉着脑后的包定了定神,想来鸡鸣已过,鬼物不能再出来作祟,又看了看少女神气的大尾巴,暗忖这莫不是狐妖之流?嘴上却不敢得罪,试探着问道:“那……不知是哪位大仙?”
少女一乐,大尾巴在身后得意地摇了摇,“瞧不出你这穷书生倒挺会说话。既然这样,你占了我的屋子我也不与你计较,收拾收拾下山去吧!”
“你……大仙方才说,这是你的屋子?”书生后脑勺仍疼,脑袋倒还清楚。
“那是自然!”
少女收起了尾巴,大大咧咧地捡把破凳子坐下,“我和我弟弟在这住了好几年啦,虽说破了点,隔壁和尚念经吵了点,不过本大仙没那么挑剔,将就着也能住。话说回来,”
她将破凳子向前拉了拉,探头过去,一脸得意之色,“这里的住持倒挺有眼色,前几日还特意遣了许多和尚过来打扫呢!”
书生忍了忍,没忍住,终究是弱弱地说:“这……怕正是小生交了这院子半年的租金,住持才派人来打扫的吧?”
少女闻言大怒,从破凳子上跳下来,指着书生道:“你这穷书生胡言乱语!若不是我昨日中午偷吃了半只陈年花雕酿的醉鸡,一觉睡到方才,早在昨日便把你丢出去了,哪还能容你在这胡搅蛮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我信我信。”书生忙缩头道,手里却不闲着,在身上扣扣索索,摸了张纸向前递着,小声说:“不过小生这里还有庙里的收据为证……”
少女上前两步,没好气地一把夺过,上下扫了两眼,皱眉道:“这写的是什么劳什子?”随手团了两团,两手一搓,碎纸片如蝴蝶般从手间纷纷落下。
书生目瞪口呆,想拦来不及,想怒却是不敢,手指着颤抖道:“这,这……”
少女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闷闷地道:“好啦,我不识得你们人间的字,庙里的押印我却是认得的。虽说是你租了这院子,”她抬起头来,两只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书生,“可这样一来,我和弟弟就没地方住了,这怎么办?”
书生望着少女楚楚可怜的神情,一时竟忘了她非人类,加上外面天色已明,胆子亦大了许多,在桌子底下向前挪了两步,试探着道:“那要不……你们还住这儿?”
“那你出去?”少女斜他一眼。
“啊……我,我也住这儿……你,你别误会啊……”书生见少女双眼一瞪,脸有怒色,忙又向后缩了缩,指了指顶上,声音又小了几分,“你们平时不是住这梁上么……”
少女眼珠转了几转。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这样了。再说了,真惹恼了她,一个修炼上百年的白狐狸,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天气渐凉,总不能领着弟弟还钻树洞子去。
说起来,十四这个小狐狸,昨天吃了个鸡腿儿,醉到哪里去了?这会儿都找不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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