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送来午饭,远窈一眼瞄到红烧肉欣喜的喊着小羽朝伙计看去,妍羽一个饿狼扑食抢过托盘,吓得伙计没站稳连退了几步,磕的门框啪啪作响。
远窈扶住伙计后回头一看,惊呆了,恍惚了一下才赶紧倒水,盘子里的红烧肉已经少了一半,看妍羽嘴巴鼓鼓囊囊的合不上,侵满油渍的嘴唇撅了撅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你慢点吃,我不和你抢。”远窈递过水又捋着她的后背,看着她吃了一会儿又从她嘴巴里拽出一柳头发。
妍羽喝下水后打了几个嗝才缓缓说道:“我慢慢吃,你慢慢讲。”
妍羽夹起最后一块肉时停在了半空,远窈见状就知道她是有想法了,一动不敢动的怕打扰了她的思路。妍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可是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其实自己都不是很敢相信,一个人会为了得到一个人而陷害别人大开杀戒,更何况他原本还不是那种只会用杀戮解决问题的人。所以更不敢相信远窈会信,说出来无疑又是一场没有结论的争辩。
妍羽想着低头耷拉下眼皮不看远窈,慢悠悠的嚼了几下肉,放下筷子躺到了床上,特意背对着远窈说道:“那晚你信我就够了,我要补个觉。”
天气有些干燥,即使不远处的温泉池还在进水出水的运转着,可水蒸气散发到空气中反倒提升了室内温度。
远窈看着妍羽脑门冒出的密密汗珠,下意识帮她抹掉,看她微微皱着眉头便知道她睡的有多不踏实。
其实自己也想不通,郑大哥为何会帮着真正的无影隐瞒,而把矛头指向妍羽,郑大哥对自己的心意自然明白,可这种事不是妍羽不在了就能成全的,他也不是小孩子,应该不会有这样天真的幻想。
这山里没有灯火通明,太阳一旦落到山后面,整个青玄馆周围便昏昏暗暗,为了让妍羽睡的踏实远窈没有点油灯,一直坐在床边轻轻的拍着她。
眼看着晚饭时间到,远窈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妍羽,却突然看到她翻身,“醒了就起来吧,快吃饭了。”
妍羽似乎听不见,哼哼着又迅速翻了个身,速度快的好像要利用翻身的动作压死什么似的,远窈轻轻唤了两声小羽,就见她开始掐自己的胳膊,上面掐一下下面掐一下,左胳膊掐一下右胳膊掐一下,面目狰狞脑袋左右晃动挣扎着,看似痛苦不堪。吓得远窈边拍边喊快醒醒。
妍羽猛的坐了起来,两条腿依然使劲蹬着,蹬两下再砸砸床像是要甩掉什么似的,吓得远窈赶紧搂住她,一只手在后脑勺轻轻抚摸着,“摸摸毛吓不着……”
妍羽顾涌着身子想逃脱,平日里温暖的怀抱此时却像有无数的细小针尖扎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但她越挣扎远窈抱得越紧。
妍羽清醒了一些后立马反应过来把手塞进衣兜里,摸到丁炎给她带的七颗药,想起丁炎说再有两天事情就能解决,所以只同意给她带七颗药,第一天吃四颗第二天吃三颗。
可人在难受至极时哪还顾得上什么约定,什么一天比一天少吃一颗,通通没用,昨天还吃了五颗呢,所幸都吃了就好,反正老宅的密室里还有的是,况且这种药对于自己的水平配起来一点难度没有。
妍羽扭曲着身体把七颗药一起塞进了嘴巴里,顿时感到噎得慌,“水、水”,她脑袋使劲砸着远窈肩膀,才让远窈听清声音,慌慌张张的下床倒水。
这会儿屋里什么也看不清,远窈只能凭借记忆,吡了噗噜的走到桌子旁,大腿小腿都磕的生疼。
远窈只以为妍羽是做了什么噩梦,看她缓些了竟有些气,嘟囔道:“不管那么多了,我这就去和远寞交代一声,我们回家去住,租的小院再简陋也比这里像个家。”
远窈一起身就被妍羽抓住了胳膊,“我的魏大捕快稳当点,咱们一走其他客人也会跟风,酱油桶就难做了,我没事我只是睡多了。”
妍羽说着下床蹦跶了好几下,“你看你看,一点事儿没有。”
那种药就是这样,还真不是妍羽故意在远窈面前表演,尤其这次她吃了超量的份,这会儿感觉浑身上下所有细胞都苏醒了,好想大干一架的兴奋。
她跳着跳着扑通一声跳进温泉池,脚一滑瞬间被水淹没,吓得远窈立马冲过去,刚伸出手拽她却反被她一拽翻进水中,两人扬水扬的欢实,完全听不见伙计敲门声,急的伙计把托盘往地上一撂就要走。
正巧郑仵作路过,厉声喊道:“哎,你什么服务态度,端起来。”
那一脸凶神恶煞吓得伙计连解释都忘了,连忙端起托盘,一边盯着郑仵作看一边敲门,郑仵作见半天没人出来迅速跑到门旁,喊着远窈“啪啪”使劲砸了两下,听里面传来二人嘻嘻哈哈的声音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就心里堵得慌、牙痒痒。
他打发了送饭的伙计,自己端着托盘上脚踹门,听里面喊着饭菜放在门口,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撒谎道:“远窈,远寞叫你去商量一下案件进展。”
远窈也正有此意,没多问,梳妆好后让妍羽好好休息,等她回来就带她连夜下山,回到出租屋过正常人该过的小日子。
妍羽目送远窈走远见郑仵作迟迟不肯离开,挠挠后脑勺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是来给我送解药的吗?很好奇昨晚我是怎么度过的对吧?”
说完嘴角上扬,一种服务行业职业假笑的样子死死盯着郑仵作的眼睛看,郑仵作却毫无胆怯,眼睛完全没有眨过一下也盯着妍羽看,但眼神逐渐放空,突然哈哈一笑,“柴姑娘你在和谁说话?”
问完才一脸疑惑的侧过身,假模假样的扫了一圈周围,“别吓我啊柴姑娘,你见鬼了?”
“我自言自语”,妍羽露出一脸看穿一切的笑容继续看郑仵作,他抬抬眼睛转过身道:“没鬼就好,我吃饱了出去散散步。”
太阳虽然落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可天空泛起红光,百姓们称此为火烧云,预示着第二日是一个大晴天。
丁炎抬头望向天空,此前这小半生除了照顾远寞也没什么盼头,能看到火烧云期待一个大晴天倒成了每日最让人兴奋的事情。
这会儿他已经在青玄馆宿舍后身蹲点了一个时辰,无聊中看到此景倒生出不少回忆,心里清楚多多少少是有些对不起远寞的,恩情也好爱情也罢,总之都不及远寞对自己的感情纯粹,可这种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可以为远寞豁出命去,可那不代表什么都不做整天围着他转。可以陪他一起找线索破案子,可现在也失去了资格。
丁炎恍惚间感觉有人影朝自己的方向进到了林子里,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雪儿的房间窗户,莫非雪儿已经出去过是自己打盹看漏掉了?
不可能,她跳下来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人影走近了果然不是雪儿,人影带着蒙面丁炎看不见脸,可从他的身形体态,爬窗户的动作,丁炎立即锁定目标就是郑仵作,不过一点不意外,想不通但还是想到了。
郑仵作为表示诚意见到雪儿摘下了蒙面,三言两语就哄骗雪儿跟着他跳出宿舍。走到林子里雪儿依然问着为什么要帮自己,来到这个城市后也听过无影的故事,可高老太罪不致死。
郑仵作根本不想磨叽,手已经摸向腰间的银针,环顾一周,突然听到一声郑大哥,手立马放下警觉起来,看丁炎右手拿着一支玉箫缓缓走过来,他立马挤出满脸笑容,眼角的鱼尾纹挤的都能夹死林中的小飞虫。
“郑大哥怎么在这?”
丁炎根本不想知道答案似的,问完直接看向雪儿,“丁大哥”,雪儿喊着跑到丁炎身边,“这事儿真的和我没关系,是这个人,这个叫什么无影的人自作主张杀了高老太,跟我没关系……”
“无影,哈哈哈哈……”
郑仵作突然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眼角挤出的泪水欲掉不掉的,透着朦胧的眼泪依然看得清丁炎手里的玉箫,看样子自己也不是一事无成,无影下手的力道是借助于外力,这点还是分析对了。
“恐怕站在你身边的才是无影”,郑仵作笑的声音开始颤抖,往丁炎的近处走了两步,上下打量着他,一脸嘲笑着说道:“万万没想到啊,我配毒药也比不过、配解药也比不过,叫我无地自容的无影,竟然是一个不起眼的魏家下人,是魏大少爷的贴身侍仆,男仆,男姬……”
雪儿心中一惊看向丁炎,可丁炎不为所动。郑仵作越说声越大,脑袋里快速运转想说出更难听的话恶心丁炎,可以自己的知识面只能想到这了。
他咬咬牙踱步道:“也是,若不是你们这种变态也配不出那么变态的药,不但算准了时辰,解药错一味都能立即致命,心够狠的。
我从小学医,父母死后没了靠山竟沦落成仵作,每日与死人打交道,不过没关系,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试药我可以不惜牺牲……一切代价,可还是比不过一个变态。”
丁炎注意到了关键词,眉毛微皱问牺牲了什么代价,郑仵作翘起一侧嘴角,“咱们都是一类人,告诉你也无妨,为了试药活的死的我都不在乎,还记得那个死在家里的帐房吗?”
郑仵作不等丁炎给反应笑嘻嘻的叨咕:“给他喂下解药后看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并没有不良反应,那一刻我多激动,多自豪,我以为我终于成功了……”
丁炎还记得妍羽提过此事,也是因为那个案子妍羽才主动去接触远窈姐,可惜郑仵作过于急功近利隐瞒了真相,致使妍羽人生轨迹都发生了变化。
丁炎正想着一股风一样的力量从身侧压过来,视线里一片白色模糊,他立马单腿向反方向迈出,弯下身子顶住了这股力量,就感觉有人从身前滑了下去。
“雪儿!”
一切发生得太快,丁炎刚刚什么都没看清,抱起雪儿就见她胸口插着一根银针,立即从腰间掏出一支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药瓶,对着雪儿的嘴灌了进去。
“哈哈,真想看看你的解药是否能解的了我的毒,我可没你变态,解的了我们以后便相安无事,高老太死不足惜,我也不再缠着远窈,就放他们二人好好过日子。”
郑仵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盼着解不了,看雪儿像死透了一样一动不动,哼笑着坐靠到了一边的树干旁,悠哉的翘起二郎腿盯着眼前的一切。
丁炎对雪儿按压心脏对嘴吹气儿,捏胳膊砸腿,能用上的急救方法他都用上了,既然郑仵作是模仿妍羽制毒,那药性应该大同小异,这解药就应该没问题。
丁炎正拍打着雪儿嘴巴,突然两下听到的拍打声音不太一样,他立即停下动作继续喊雪儿的名字,便听到了清晰的“对不起”。
“别急着说话,哪里不舒服?”
丁炎问着扶起雪儿,郑仵作也立马挺直腰板,不敢相信的注视着。
“对不起,今天我说了一些侮辱你的话,可我不知道他们背后议论的那个男人是你,只是想气气柴姑娘和那块黑炭。
我一直以为柴姑娘了解你的心意,却薄情寡义的利用你对她的情谊吊着你霸占着你,没想到还是我不够了解你,我还有资格叫你一声丁大哥吗?”
雪儿说的一句一喘的,丁炎点头后四圈环顾,就这样没有马车的带她下山还是有些危险,可看她面无血色嘴唇发紫,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琢磨着突然叫雪儿忍一下,啪啪啪在她后背连拍了好几下,可是雪儿疼的也只有干咳,一滴毒血都没有吐出来。
丁炎继续拍,雪儿手忙脚乱的抓住丁炎胳膊,喘了好几口也没发出个声音,调整了一下身体的高度,使出浑身力气,吐出一句也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清的“丁大哥”,双手便垂了下去。
“雪儿”,丁炎大喊着又掏出一瓶解药,郑仵作叹着气站起来,拍打了几下衣服上的土,不耐烦的说道:“没用了,别让死者遭罪了。”
丁炎放平雪儿后没有直接怒视郑仵作,他慢慢站起身,右手攥紧了玉箫,胳膊青筋暴起,只不过月色之下看不真亮。
但丁炎身体紧绷的形态让郑仵作瞬间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毒针。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雪儿是无依无靠的外县孤儿,也注意到她不喜欢那姓柴的,那晚跟踪雪儿,见她攻击高老太才临时起意改变了计划。
可不管怎样丁炎都不在计划之内不能出事,没人会相信柴妍羽这位无影会杀了丁炎,可自己不会武功,没有其他法子自保。
郑仵作突然恨起自己心狠,不配解药做事不留后路。他立即挤了挤脸上的笑容,磕磕巴巴祈求的语气道:“我可从来没有想过逮捕真正的无影归案,只想与你切磋药品配置,说白了我想与你合作,我也痛恨那些因为家世便逍遥法外的人……”
郑仵作说着看丁炎表情毫无波澜,慢慢的举起了玉箫,叨咕着什么你的命由天定,他哼哼笑着不再说话,对准丁炎胸膛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先于丁炎投出银针,便闭上了眼睛,丁炎也迅速吹出银针。
两根细细的银针中途相擦而过,相遇那一刻在月光的反射下像冒了火星一样稍稍刺眼,丁炎也看到了针尖朝自己袭来,而没有实战经验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躲,完全没有概念的傻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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