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我牵着你的笑容，那时候时光悠悠，夕阳重重；如今，老树已踪迹全无，只有那花草依旧，人鸟不同。
执一支经年的笔，书写旧日时光。恍若午后，独饮一杯陈年佳酿，空气中满是慵懒的味道，令人微醉。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喜欢纳兰容若的词，简约，委婉，略带伤感。犹如加了柠檬的咖啡，香醇，苦涩，细细品之，又有着十足的烟火气息。
喜欢古风，故而总是莫名的喜欢怀旧。喜欢翻看泛黄的老照片，尘封的同学录，和角落里堆积的旧课本。
喜欢古物，故而喜欢任何有年代感的物什。破旧的庙宇，废弃的村庄，偶尔从乡间土路捡起的生锈铜钱，总要停下脚步，细细品味一番。
前些日子，又回到老屋。
几经岁月更迭，老屋真的“老”了。一阵寒风吹过，窗户的旧木格子“吱吱”作响，屋顶的旧报纸翩翩乱舞，似是在编织生命最后的交响乐。
这样的老屋，看了让人不觉心头一颤。
今年盛夏，村里盛行伐木。百年老树，毁于一旦。
时值酷暑，烈日暴晒，如火如荼，空气中满是火药的呛味。
站在村口，遥望故居老树，一棵棵被连根拔起，心里隐隐作痛。应声倒下的，还有儿时的梦想，祖辈的希冀，和属于那个年代的青春。
那一刻，我知道，老屋再也回不去了。
只隔了一个秋天，没有了老树的陪伴，老屋开始苟延残喘，于寒风中，左右摇摆，岌岌可危。
几只乌鸦盘旋在老屋上空，发出渗人的叫声，似一支利箭，裹着经年的寒冰，直刺心脏，冷的如此决绝，如此不讲道理。
是的，属于老屋的记忆，只能停留在记忆深处。
不知从何时起，一直都刻意回避有关童年的话题。或许，那段天真淳朴的岁月，只能用来追忆。
在外求学多少载，经历了太多俗事，难免会变得世俗。
事隔经年，当初的自己已被尘世打磨的渐行渐远，故而不想让沾染了太多烟火气息的文字，轻易触碰那段纯真岁月。
可再次看到老屋的那一刻，我动摇了。
我决定，极尽朴素的语言，将那段朴素的故事写出来。老屋终将不再，可那段岁月让人铭记。
打开记忆的闸门，翻开童年画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蒲公英。
是的，如果要追溯最早的记忆。我想，我的童年是从蒲公英开始的吧。
我的家乡位于晋北的一座小县城，小县城北一座土城围起来的小镇，小镇北一个快被世人遗忘的乡村。
从记忆开始，这里是乡村最繁华的时段。
在这个逼仄的乡村，生活着将近两百多村民。这里便是我记忆开始的地方，也是我与老屋的序言。
老屋坐北朝南，门口的几株大白杨吸收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长得分外茂盛，粗壮。
记忆中的院落，总是黑漆漆的，尤其是冬季，窗户的玻璃总是雪白的。
爷爷祖辈世代务农，父亲理所当然的接过了锈迹斑斑的锄头，这便是那个年代的命运和规则，没有人试着去打破。这里有的，只是绝对的服从。
记忆中的父母总是忙碌的。早晨天还蒙蒙亮，便已不见了踪影。晚上月上柳梢，家里的灯亮了，便是父母归家了。
记忆中的父母总是神圣的。父母不让做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尝试。村东头的小河，村西头的沟壑，还有离家不远的大马路，是儿时的禁区。
记忆中的父母总是神秘的。某个夏日午后，一只刚长毛的小兔子，几个彩色的鸟蛋，还有不知名的野花，便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村里和我同龄的小孩很多，大家每天谈论的，无非是，谁家的屋檐刚住进了新鸟，临村村口的石板下面布谷鸟刚下了蛋，村北悬崖上的猫头鹰快长毛了。
没有约束的日子总是快乐的，自由，只属于那个年代。
转眼，要读村小了。
第一次看到课本的时候，我便深深的爱上了读书。或许是天意，多年后，儿时的几个发小，想来，如今只有我一人沿袭着国家的教育制度，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记忆中的村小，小，冷，暗。
这里，确是我启蒙的地方，也是我梦想的开始。
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一间普通的平房，几个普通的木桌，还有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火炉。
每至冬日，老师要求轮流生火炉。
那时的冬季，总是寒冷的。
天还没亮，便要起来“武装”一番。穿上臃肿的棉衣，带上母亲针织的手套，还有父亲那快裹住眼睛的大军帽。
用一个小筐，提着昨晚上从路上捡拾的柴棍，打开教室的木门，生好火炉，再回家吃饭。
那时，村里的老人还有几分鬼神之说。
屋后的土庙是村里办白事祷告的地方。于是，每次经过这里，后背和手心总是湿的。
也不知是“天赋异凛”，还是命运使然。从入学开始，我的成绩总是年级第一，虽然同年级只有四五个学生。
因为“成绩好”，顺理成章的成了“别人家的孩子”。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该收敛自己的“天性”了，“别人”盯着呢。
于是，放学后，“掏鸟大队”中，少了一个上树骨干；“捕鱼大队”中，少了一个盲摸能手，从那时起，“弹弓小分队”也开始解散。
在同伴的不解和抱怨声中，我渐渐的脱离集体，成为同伴中的另类和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从那时起，开始莫名的喜欢孤独，喜欢夏日午后，与老屋为伴，静静感受祖辈生活的气息。
如今，再次回到老屋。
我已不再是当年的我，老屋也不再是当年的老屋。
曾经无话不谈的“我们”，如今也只有相顾无言。
这便是成长的代价！
青春兵荒马乱，我们潦草的离散。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泪湿眼底。
再见，老屋。
再也不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