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摘自唐德刚关于诗歌翻译的问题,很有道理,存之。
吾友黄克荪译的《鲁拜集》就是个例子。
什么是《鲁拜集》呢?鲁拜(Robaiyat)原是十一二世纪间(中国北宋年间)波斯大诗人奥马珈音(Omar Khayyam, 1048? —1122)所写的四行诗(Quatrains)。这个鲁拜诗集,经19世纪英国维多利亚诗人费兹(Edward FitzGerald,1809—1883)译出了一部分。费兹本人是诗人,他的重加润色的译笔所翻出来的英译《鲁拜集》可能比波斯原文更美。这样一来,作者以译者传,奥马珈音这位中东作家就晋身世界诗人之列而名满天下,各种文字的译本也就相继出现。
波斯(今伊朗)是个弱小落后的国家,精通古波斯文的外国学者太少了。奥马珈音既然出了名,大家来翻译他,也泰半以“费译”为蓝本。我国新文学兴起之后,青年人赶时髦,也就根据“费译”来从事汉译了。中国第一个翻译《鲁拜集》的,便是那位“创造社”骨干的郭沫若。“费译”既然是润色而译之,“郭译”(1922)就更是为润色而润色了。
这个《鲁拜集》,即是四行诗——第一、二、四行押韵,它简直就和我国旧诗中的绝句差不多。郭沫若的新诗自有其见仁见智的创造体,其旧诗则乏功力,甚为“打油”。以打油旧诗加奔放新诗来译《鲁拜集》,倒是个理想的拼凑。郭沫若本是个“流氓才子”,加以润色翻译(所谓衍译)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忠实与否的问题——所以有鬼才的郭沫若此译颇为成功。其后国人还有几种译本,都抵不上“郭译”。一直等到黄克荪时代,他才对“郭译”不满(郭氏对“费译”也欠忠实),而要再来个“黄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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