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

关照，帮助，这么个意思。富人照顾穷人，大人照顾小孩，领导照顾百姓，强壮的照顾体弱的，成绩好的照顾成绩差的，，，哎，很美的个词呢。

回想起来，大集体时代，乡下人普遍都很穷，我估计任何一家让他们一下拿出几百块钱来，基本办不到。一般的都是家大口阔，成年人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家家一大群小孩上学，一个工分也就值5毛钱，年底那工分钱又来抵扣工分粮的钱，所剩无几，一部分家庭还要超支。我们家4个未成年的，还有个不能干活的爷爷，年年超支，典型的困难户。女孩多的家庭一般让她们读两年小学早早地拉出来挣工分，情况好点。

那时我们家老少7口人，就两间破土砖屋。堂屋后面墙上一个大洞，它又不是一个规整的后门，该是门坎的地方上面却码了两三尺高的几层土砖。再上面就是一个约一米宽一米多高的空洞，平常就用一只大晒筐挂在那里当门板，一举两得，反正大晒筐放别处也占地方。白天里晒筐经常拿去晒东西，这里自然就这么像大嘴巴一样敞开着。我多次看到有人从我家屋后的高坎上走过时对着这个奇怪的门洞鄙视地怪笑。

卧室那间房的外边山墙的里边前后屋角那里从上至下有一条大大的裂缝，还透着光，这一匹山墙和旁边的短墙并没有很好地连接在一起。很久以后我才懂了这其中的原因。从前隔壁的那一家是无儿无女的五保户，那男老人我叫他桂林爷。听我母亲说，他们家的房子老早就在这里，我们家房子是之后搬来的。经那家老人允许，我们家的屋顶的衡条搭在他们家的外墙上，这样我们家就省下了一匹山墙，他们的房子比以前应该就更稳固些，我们在北边还可以帮他们的房子挡挡风雨，他们家的外墙这样就变成了我们家的里墙。就这么回事，皆大欢喜。

过了几年，隔壁这两个老人先后死了，他们这房子成了空屋。还记得那老奶奶死后不久，这房子就用来公家养猪，屋子里面很快就成了大烂泥塘，几头猪成天在地上拱土，自然地我们家也闻够了猪的粪尿臭。

一转眼，这群畜牲让这房子成了危房，只有拆了。所以这房子的外墙留下来成了我们家的外墙。按理说，这匹墙不是我们家的，也该拆了，但是人之常情，如果拆了，我们家怎么办？所以这匹墙虽然没拆，但现在它几乎是孤立的，若不是上面有衡条瓦片压着，它就自己早倒了。所以我们家这房子的墙角前后漏光，就是这么来的。隔壁的房子没拆的时候我家好好的，这一拆，山墙松动了，向外倾斜了。典型的危房，很多年。

那几年我那大叔（二爷的大儿子）一直是队长，针对隔壁五保老人的房子这么一连串的操作，不用说都是他决策的。他是我父亲的堂弟，很亲的，按理我们家一直穷困，他应该有所照顾，但我后来快成年了，懂些事，才深切体会到这家伙挺坏，对我们家非常刻薄。我父亲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而且非常吃苦耐劳，是队里最好的劳动力，可我多次看到这大叔对他大喊大叫，极尽侮辱之能事。还有很多事例，这里不想细说。

现在回想起来，把我家隔壁的这空屋用来养猪，让猪把这房子弄垮，再最后拆成摇摇欲坠的样子，全是他有计划地冲着我们来的。那时我才10来岁（1972年？），当时不懂大人的事。今天写这文，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一边回忆，才发现我那大叔真是坏。他不把这空房子用来养猪，不拆这房子，我们家和这房子继续连着，肯定要安全好多。总记得那之后我经常担心这拆成丑陋不堪的烂墙会垮掉，当时我并没想到是有人故意弄成这样，有意冲着我们家来的。

那时我那大叔30来岁，又过了将近20来年，他才47岁就死了，好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让他折寿了。

1974年秋季我上高中，很快被评上贫困生，按规定可以享受每月5毛钱的照顾，但要到学期结束一次领，共两块5毛钱。但是，到了这学期结束之前的几天时间，有天突然发现我那蚊帐怎么破了好几个碗口大的洞，显然是有人用手撕掉了，绝非老鼠咬的，那块撕下来的蚊帐布也不见了，也没法补。这蚊帐是学校公家的，个个都有，我们有使用和保管的责任。很快班里生活委员带着班主任来查看我这蚊帐的破洞，班主任说，这得赔，你又没钱，就那贫困补助两抵了算了。哎哟，我好伤心，怎么这么倒霉！还熬几天这五五两块五的现金就到手了！

第二学期，也就是1975年上年这学期我依然还是在贫困生该受照顾之列。又是快到学期结束，天天盼望那两块五的“巨款”快快到手，可有天我去教室突然发现我那课桌的四只脚断了两只，书都没法放。还好很快来了个木工把我的桌子端走，在教室门外敲敲打打的花了半个把钟头就修好了。最后班主任又和我说，请木工也要钱啊，你哪有钱呢？还好你有一笔那贫困补助，否则，，，他那口气丶脸色仿佛又替我很惋惜。

又让我大失所望！我为什么这么背时呢？当然我也隐隐地感觉这里面似乎有问题，但我有什么办法。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姓洪的班主任听说还没死，算来应该快有90岁了。我有点奇怪，我那大叔47岁死了正好，这姓洪的也是同一类的人，他却怎么活到那么久？那时我才15岁，不懂这后面的奥秘，现在当然知道了，当年我那点贫困补助，就是这个班主任煞费苦心，专门安排人搞破坏，把该我的钱弄到他自己的口袋里去了，我敢这么肯定，你说呢？当然也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是别的同学嫉妒我得了那笔钱，这样既害了我，又巴结了老师让他得点好处，那补助我没领也不可能退回去对吧。还依稀记得我被叫到班主任寝室里在那补助表上领款签名了呢，钱没领到，还受到批评，说我不爱护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