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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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石峡脑距离蛇沟山洞十余里。这里是四峡相会之处。亮石峡、黑熊峡、狮子峡、野牛峡，象是从这里辐射出去的四条线:正北是亮石峡，东北是野牛峡，西北是黑熊峡，再西则是狮子峡。从这里向南再走四、五里，森林就进入川道地带。这原始森林，南北一百余里，东西二百余里。南面是A县，西面是H县，本县(B县)处于森林的北部和东部。他们在这里观察了地形，就着一潭泉水吃了干粮。从这里向四周瞭望，森林郁郁葱葱，十分雄伟。望着滚滚绿涛，苍茫烟色，大家心里似乎有点迷惘。“目标”究竟在哪里?秀花、黑蛋到底在哪里?他们是死是活?大家都无法回答。
吃毕干粮，老齐让大家研究下一步应当怎么办，赵志勇说:“这岭南大都是平川，时有林场工人往来，'主人’恐怕藏身不便。我看还不如到西边的黑熊峡去看看。黑熊峡翻过岭就是观音庙，说不定‘主人’的‘家‘就在观音庙附近。”赵杰民说:“志勇分析很对，假黑蛋把我们往东引，那正说明‘人’的‘家’在西边。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来到峡脑，不妨下川再侦察一下，然后去黑熊峡。”老齐点点头，侦察队便向山下行进。走了二、三里陡石坡，路便较平缓，一会儿便到达川道。这里仍然没有路径，到处是合围大树，绿荫蔽日，枯叶盖地。树叶很厚，一步一陷，如行走在沙滩之上。
向南走不远，出现一个水潭，他们定睛一看，潭边还浮着一只鞋，老齐立即脱衣准备下潭，志勇忙来阻挡，说:“老齐，让我下！”他说着，把衣服一扔，跳下潭去,。
他凫至潭中，把那只鞋扔上岸来。大家一看,是一只女鞋，便想到可能是秀花的鞋，不觉都留下泪来。老齐让志勇到潭底看看，有无尸体，志勇钻进水底，创开腐叶，详细检查，未发现任何疑物，便急速上岸。老齐让大家回忆秀花最近穿的是怎样的鞋，志勇、杰民都肯定这是秀花的。老齐含着泪说:“看来秀花可能是不在人世了，同志们，为秀花报仇，一定要捉住凶犯！"大家都悲愤交加，满腔怒火。他们又继续搜查，不远处，又发现一棵古树洞中有刚烧过的纸灰。老齐这时把黑蛋的衣衫、洞中得纸条和假黑蛋、秀花的鞋和纸灰，连成一条线，心里似乎一亮，但立即又有许多像蛇似的箭头在脑子里穿插交错，那亮光也一闪即逝，他和大家一样迷惘。他对大家说:“你们判断判断吧，把衣服扔在观音庙，是想把我们拖在那里。既然如此，为什么又在这里扔鞋，留纸灰呢?再则，为什么又来了一个假黑蛋呢?这些现象，能让我们知道‘主人’的哪些企图呢?”赵志毅说:“我看这些现象不一定都是‘主人’有意设置的，我们把对方无意留下的东西都当作有意的引诱，有时也会庸人自扰的。”杰民说:“志毅的话也值得我们思考，但是有关黑蛋的几件事，很明显是什么人有意设置的。至于秀花的鞋，这有多种可能性，现在还难以得出什么结论，要进一步调查。
志勇说:“由纸条就可以肯定'主人'的联系地点是山洞里。既然如此，那他的‘家’就不会距山洞很远。也就是说‘家’是在山洞附近，不会在这川道一带。在观音庙扔下黑蛋的衫子，在这里扔下秀花的鞋，都是想使我们形成黑蛋、秀花都死了的感觉，这是想赶我们快快回去。我们由此倒可知他们二人可能还活着。至于放出假黑蛋，在树洞里烧纸灰，也可能是放出一些迷雾，故意扰乱我们的思维。由这些情况看‘主人’是一个老手，我们不敢轻视他。”
志勇的分析，老齐认为很有道理。但是他觉得“黑蛋”的出现与消失，是一个复杂现象，绝不是只为了扰乱思维，或只是为了把侦察队引向东方去，他似乎担负着联络的任务……这时他脑子里蛇似的箭头穿插得更频繁了，他有点心烦意乱。他想起张书记的批评，便努力克制自己，力图恢复平静。
夜色降临，林雀纷纷归巢，晚风吹动树叶沙沙乱响，天边的火球已渐渐沉没，万顷碧波隐伏在茫茫烟雾中。老齐的心境难以平静下来。
正在大家沉默之际，忽然东边的树叶乱响，一股牲畜气味，强烈的随风飘来。杰民一望，是一群棕色的动物，气势汹汹地向这里奔来，弯弯的长角，斗大的头颅，高高隆起的脊梁，翘起长尾巴，短粗的白腿，一股洪水似的向这里涌来。他便大喊:“野牛，快上树！”大家听到杰民的喊声便迅速向树上攀登。秀齐年轻，一听说野牛，吓呆了，他正准备上树，一头野牛已经奔至他身旁，长长的角向他脊背刺来。老齐一看情况紧急，不得已朝野牛放了一枪。那野牛应声向前一蹿，一只角正戳在秀齐的后腿上。这头野牛倒下了，其余的听到枪声都吓跑了。秀齐腿上流着血。大家一看这受伤的野牛正准备爬起来逃跑，便迅速下树来，一齐压住受伤的牛头，志勇用刺刀刺进牛肚子。它狂踢几阵蹄爪，便死了。杰民给秀齐上了药、裹了伤，让他躺在树叶上休息。大家都很少见到野牛，今天意外的打死了一头，倒觉得有趣，都围着它仔细欣赏。
"这就是‘白袜子’，你们可能不知道吧?”老齐指着那半截金黄、半截白色的牛腿，向大家介绍，“远远一看，不是象黄腿杆穿着白袜子吗，所以便给它取了这个外号。"
“它还有个绰号叫“白鼻子”，你们看，鼻子、嘴唇都是灰白色的。”杰民笑着说:“听老年人说，这家伙是很恶的，许多到野牛峡迷魂阵去挖药的人都被它吃掉了。它还会变化，变作一个黄抱医生给你一只人参果，你去接，就把你吸进肚子里了。"
大家都惬意地笑起来。
远处的子规鸟叫起哀伤的调子:“我儿种错，老娘剁错。”它似乎是为不幸死去的野牛唱挽歌。
老齐听到子规鸟的叫声，笑道:“子规鸟批评我的‘剁错'，也对也不对。野牛是珍贵稀有动物，国家要保护，我们剁死了它，说起来是违了法;而且，我在侦察时开了枪，暴露了自己，是违纪行为，这些，我应当检查认错。但是，不开枪打死这‘白袜子‘，秀齐便保不住命了。所以从这方面来说，我们倒是对的。”
“老齐叔，你怎么知道子规鸟是批评咱们‘剁错’了呢?”志毅疑惑地问道。
“这个，”杰民捋捋胡须说:“你们年轻娃可能不大懂。这子规鸟土名叫作‘芝麻鸟'。据说，从前有个妇女，她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前房生的，一个是亲生的。有一天，她叫两个孩子到地里种芝麻。她给亲儿子的芝麻是生的，给前房儿子的种子，却是炒熟了的。她对儿子们说:“你们谁种的芝麻出了苗就回来，谁的没出苗就甭回来!”在路上，她的亲儿子因见炒熟的芝麻种子香喷喷的，便和哥哥换了。因此哥哥种的芝麻出了苗，弟弟种的没出苗。这女人问清了情况，便想剁死前房儿子，好让亲生儿子回家来。谁知晚上弟兄俩睡在一起，她偏偏剁死了亲生儿子。她气死了，变作芝麻鸟，天天叫道‘我儿种错，老娘剁错，直到嘴里流血还叫呢。"
“这是对偏心后娘的惩罚。”志勇笑道:“不过，古书上说他原本是一个国王，名叫杜宇，让位给了他人，后来又想复位，却不得归去，于是变作杜鹃鸟，夜夜呼叫'不如归去’。”
“现在再说这野牛吧。据我所知，它是吃素的，只要你不进入它的地盘，它是不吃人的。说实话，打死了它，我很后悔。但是有什么办法?既然已经死了，不能白扔在这里让豹子、豺狼占便宜，咱们今晚来个牛肉会餐吧”老齐哈哈大笑。
他们七手八脚的剥了牛皮，清洗了大大小小的肉快，准备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烧烤牛肉。这时远处传来山羊叫，大家侧耳细听，有长长的三声。志勇说“信号!”老齐叫志毅上树回答。志毅上到树顶向远方学着山羊叫了三声。大家也顾不得烧烤牛肉了。便派志勇、志毅去迎接战友。约过了二十余分钟，志勇领着志强、培民来了。志强擦擦汗、喘喘气说:“在岭前看到你们留下的标记，知道你们已经下川了。我俩下川后天就黑了，正急着找你们，忽听枪声，不知是怎么回事。还好，刚叫，你们就回答了。”
老齐赶紧问:“书记有什么指示?”
志强说:“我们汇报了情况，张书记认为‘人‘的‘家‘可能距山洞不远，要集中力量找到。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询问，红卫兵就叫他去接受审查。看样子，张书记也靠边站了，公社今后管事的，可能是团委宋书记。他一见我就说，无论怎么忙，都要坚持学习“老三篇”。还批评我们没有坚持天天读，工作没有灵魂。”
“他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天天读?我们几天都没有睡觉，能像他在家那样安闲吗?”老齐带着不屑的神情气愤地说。他望了望志强，志强不由得红了脸。
老齐见志强面带愧色，便一挥手说:“算了，先不谈这些，动手烤牛肉吧。”
志强、培民这时才知道刚才那一枪打的是一头野牛。便和大家一起打扫枯叶，架起树枝，烧烤牛肉。林子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星光点缀着静谧遥远的蓝空，子规鸟的“老娘剁错”的伤心老调，又引得大家开心地微笑。他们围成一圈，大口大口地撕咬野牛肉块，随着跳动的火苗，脸上闪耀着红光。蓝天繁星下的古老森林中，熊熊地火光、扑鼻的牛肉香味、直挺星空地老橡树，使他们对这林海追踪的生活产生了新的感情，尝到了战斗的乐趣。
"会餐”之后，老齐便跟据张书记的意见作了新的部署。志强、培民仍留这一带继续侦察;志勇、志毅先到蛇沟侦察，然后迅速到山洞协助志刚、来生;老齐、杰民、秀齐到黑熊峡,并与盘虎迅速联系，加强侦察观音庙。
分派已定，老齐说:“今晚本来要让大家睡一觉，但任务紧急，要和对手抢时间，必须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休息只有到后半夜再说，请大家谅解。”大家都说，今晚不睡觉也不大要紧，请老齐放心。各人便带了剩下的牛肉，分头执行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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