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个男人，我就娶你！

前段时间，一个周末的早晨，刚到办公室门口，接到电话，是奶奶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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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有空吗？”
“我今天上班，刚到公司。”
“我要去你家里玩玩！”
“行啊！”
“你几点下班啊？”
“六点到家吧。”
“行，我六点在路口等你！”

之前我曾多次劝奶奶来我家住，她都推辞，每次都说，就算是去你那儿，也不能长住，终究不是我自己的家。，没想到这次反倒主动要求过来了。下午，天刚刚黑，我用电动车带着她，初冬的傍晚已经很冷了，路上颠簸的厉害，她小心翼翼的坐在后座上，两只手轻轻抓着我肩上的背包带儿，她怯怯地问了好几次，“快到家了吗？”

到家以后的几天，我渐渐了解了她这次主动来的原因。简单概括就是，住不惯、更吃不惯。她和爸爸、继母、哥哥、嫂子住在一起，年轻人炒的菜对于七十多岁的她来说，和生的无异，年轻人“咯吱咯吱”吃的津津有味，她只在边儿上默默的嚼着更柔软可口些的馒头。这个年纪，生的、凉的、辣的、酸的、甜的都吃不了，一日三餐能吃上可口些的饭菜成了困扰她的难题。天冷了，虽然家里有地暖，但总觉着身子上处处透着寒气儿，想干干净净的，却不敢在自家的浴室里像年轻人那样冲澡，就这么忍着。除了她，四一家人都早出晚归地上班去了，也没人带她去外面暖和的澡堂洗澡，每天一个人出出进进，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继母给她用的被子又硬又厚，盖上，太沉！不盖吧，又觉得冷。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嫌弃自己老了，快死了，不中用了，就剩下吃喝拉撒这几件事儿，件件不顺心，于是每天问我：老家在哪个方向？离这里多远？车站在哪里？公交车怎么坐？我自己能回的去吧？不识字儿还不会问嘛，肯定能找到家的，她安慰自己说。听说我对象从外地出差回来，问他能不能下次出差的时候稍上她，她想回老家了，正是父亲不想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去，她才来向我求助的。又问我，走之前带我去洗个澡吧？

第二天傍晚，我牵着她来到家附近的一间澡堂，帮她搓背的时候，才真切的感受到，奶奶老了。矮了、背驼了、身上的皮儿松了……终于明白为什么奶奶以前常常说，邻居家90多岁的老奶奶整个夏天不洗澡，身上都没有味道了，因为她不出汗、不进行新陈代谢。当苍老赤裸裸的摆在眼前，不禁打了个寒颤。回来，我拉着奶奶和我一起敷面膜，起初她不肯，“这张老脸，用那个东西不是白搭了，敷了也不能像你那样，细皮嫩肉的”。我软磨硬泡地把面膜敷在她的脸上，那种战栗立刻遍及全身，抚摸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庞，一道道浸着尘土的缝儿，像是年轮，述说着七十多年的沧桑！
我8岁开始跟随奶奶生活，曾经高大的她，现在仅和我的肩膀一般高了。我帮她擦着脚，奶奶笑了，“老人、小孩，就是这样，一辈辈儿的……”是啊！以前，放假了，奶奶带我洗澡；现在，下班了，我带奶奶洗澡，生命是一场轮回。

在今年秋天之前，奶奶一直住在河北的姑姑家。奶奶高兴讲起她在那里认识的朋友，一个邻居老太太。她无儿无女，一辈子在工厂里做工——缝衣服，现在退休了，有退休工资，每天溜溜弯儿！奶奶很羡慕，“人家多好，不愁吃喝，有养老金。妮儿啊，等你老了，能像她那样就行，慢慢熬着吧，以后就有福享了！”退休老太太没事儿就爱和奶奶打趣，她对奶奶说：你看看，你这小个头儿、杨柳细腰的、不胖不瘦，多标准的小身材，我要是个男人，我就娶你回家……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