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里藏着星辰大海

你的眼睛里藏着星辰大海 文|情疴

沈星辰去世的那年陆之初和旌海结婚了，俩人到国外领的结婚证，还给沈星辰发了电子邮件，单纯的只会一声，没给请帖。

小三上位，当然怕节外生枝。

所以一直到沈星辰死的第二年，旌海才得到消息。他当然知道陆之初是有意要瞒着他，他不怪他，但他不能容忍他牙眦尽裂地站在沈星辰的墓碑前嘶吼。

陆之初风度全无，也没心思再装着文人雅士的那一套，指着沈星辰墓碑上的照片质问：“你还是放不下他是不是？”

旌海没办法回答——沈星辰以“男朋友”的身份在他的生命里存在了四年，那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旌海，你他妈已经跟我结婚了！”

旌海的沉默让陆之初感到恐慌，他咬紧了牙关，初春的微风冻得他双肩微颤。他曾经以为自己占尽先机，没想到还是败在了那句狗血的老话：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旌海已经听不到陆之初离开的脚步声，他吧啦出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对着沈星辰的墓碑坐下。

那张小小的黑白照上面是个眸光清亮的年轻人，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沈星辰的确是个很随和又温柔的人，他看人的眼睛里总带着三分地笑。他很体贴，哪怕下一刻天就要塌了，他也会让旌海先吃饱穿暖。

他只对旌海的感情格外执拗。

“我用我几乎所有的幸运换来的你，怎么可能不珍惜。”

脑海当中回忆起沈星辰说过的话，旌海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似乎明白的不彻底。

他回忆当时和沈星辰说分手的那一天，他能记得两个人对话的内容，但是他的表情却是模糊的……

旌海和陆之初在同一所学校教书，陆之初身上的那股书卷气是古灵精怪的沈星辰所没有的。他是生意人，眼睛里总是透着算计的光。

旌海对于沈星辰拉着他的手臂嬉笑着叫他“旌老师”这件事觉得好玩之外也再难看到他讨喜的一面了。

时间久了，沈星辰的体贴就显得虚与委蛇，执拗也变成了蛮不讲理……

就连那向上勾着的唇角也被赋予了笑里藏刀的意义。

像他这样双面派的小人，自然和象牙塔里的谦谦君子有着云泥之别。

陆之初在最开始是腼腆的，他看人的眼神是微带着躲闪的，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任何事情出了纰漏他都要先道歉，哪怕不是他的错，那羞赧又带着一丝丝委屈的表情叫人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时间久了，沈星辰自然就发现了。

他依旧带着三分笑，昏黄的灯光下显得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叫人慎得慌。

他说：“我终究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吗。”他的眼睛里还是有细碎的光，他问，“那我可以得到一份纪念品吗——当作陪你四年的谢礼，虽然你可能并不想和我交换礼物。”

他留下了一张房产证，拿走了旌海常穿的一件白衬衫。

他突然想起来，那天的沈星辰几乎瘦到脱了相，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得可怖了起来。那笑容也像是厉鬼的嘲讽。

公司被人举报偷税漏税，那些日子他几乎忙的回不了家，旌海也没去看过——他不懂这些，去了也帮不上忙，于是就安心的跟陆老师一起研究课题。

沈星辰的助理是他大学时候的同学，人总是寒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以至于旌海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两人在沈星辰过户给旌海的那套房子里见面的时候气氛并不好。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以后就没必要再过来了。”对方把手里的钥匙放到鞋柜上，转身就走。

“能跟我说说他吗？”旌海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茶几下面的一排沈星辰早就买好的书——全都是他感兴趣的。

嗤笑一声，助理先生似乎并不待见他，语气冷的往下掉冰渣子：“人死都死了，连骨灰都没有，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知道……”

终于助理先生被激怒了，转身揪住旌海的领子把他拎起来掼到墙上，眼珠几乎都要翻出来，喉咙里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像个怪物。

“他沈星辰就算是头狼，对着你他都能把自己的皮扒下来给你当褥子！你他妈是怎么对他的！跟那个三儿联手算计他？那个该死的会计做了假账凭什么要他蹲在看守所里！刚出来就被人扎了一针染上毒品，你他妈认为这是巧合吗？”

助理先生的拳头砸到了他头旁边的墙上，似乎是释放了力气，他逐渐地松了手，可旌海的脸依旧惨白。

“公司那会计是陆之初的表姐……”

“沈星辰的骨灰被陆之初抢走了，撒到了护城河里……”

“也挺好，活着的时候保护你，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呆的这座城市……”

助理先生走了以后，旌海突然觉得他看见了沈星辰，从他的眼睛里他看见了自己的脸……

陆之初面色晦暗，眼神依旧躲闪。但那种微微低头的作态从羞赧变成了心虚。

旌海在他对面听他说他表姐并没有做那些事，沈星辰骨灰的事是他自己交代的云云。

他听不下去了，徒手撕了俩人的结婚证。

他回到了沈星辰送他的那套房子里，在卧室的床上躺下，摸到了枕头下面沈星辰留给他的信：

我当然知道你会来这里，带着对我的歉疚——又或者没有。

我在难得清醒的时间给你写下了这封信，我希望你能看到——不然也没机会跟你说心里话了。

我以为自己顶着伴侣的标签能有恃无恐，可当被人威胁说要挫骨扬灰的时候我还是会怕——怕自己来不及安排好你的将来。

好吧，我承认我对你也并没有多少信心——所以当你提出分手的时候我多少还有点心理准备。

我的旌老师啊，站在讲台上你能一眼看清哪个学生在搞小动作，可到了生活里你怎么就分不清哪个是樵夫哪个是蛇呢？

唔……我不太会装委屈……如果因为这样就干扰了你的判断，那我跟你道歉。

希望我用苦心经营的心血换来的承诺能保你生活在两个人的爱意里。

落款是沈星辰潇洒的签名，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在公司指点江山的掌舵人。

那个拥有能装得下宇宙的眼睛里依旧闪着算计的光，只不过这次是连自己都算计了进去，不知道是为了成全爱人的心思还是为了自己能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