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不要只注意勋章的光辉,一枚勋章的背后或许就是一个人间悲剧。”
《烈日灼心》剧照1
2009年,我在派出所工作满一年后转正,在“青年民警向刑侦线倾斜”的政策下,22岁,正式被调到南区公安分局,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刑侦大队。
按照惯例,入队后的第一天,几个“新口子”由教导员带队到荣誉室参观。看着那些功勋章的照片,我羡慕不已,默默发誓,自己也要在最短时间内荣获一枚勋章。
之后,我被分到一中队,中队长叫桂峰,我称呼他峰哥。峰哥40多岁,按他的话说,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干刑侦了,而且他现在也到了副科级,就等着岗位调动,轻松几年后退休。
峰哥说:“在现实中,刑警其实是一个非常磨人的职业,像电视里那种飞车拦截、拔枪对战的情景几乎不会出现,就算真出现,也会直接出动特警队,你则哪边凉快哪边去。破案的话,运气其实占很大一个的因素,有时候你不经意地就撞到了关键线索;但有时候,你辛苦求索,却连线索的一根毛都瞧不见。”
那时候,我年轻气盛,说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不怕苦,而且肯定会努力破一桩大案,获得勋章。
“你喜欢勋章啊,过来看看!”峰哥听我说完,笑着打开他的抽屉。抽屉里整齐地排着3个小盒子,里面有两枚三等功和一枚二等功的勋章。峰哥笑着拿出一个:“这枚送给你了,反正我也有多的。”
到了峰哥这个年龄,或许相比这些牌牌章章,他们更在乎的是奖金。当年普通民警每个月工资只有1000多元,像峰哥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这点工资只够维持生活。而一个个人三等功,光奖金就有1000元,这意味着他就可以从抽白沙烟的日子中脱离出来几天,抽抽芙蓉王改善一下。
我将勋章放回盒子里,表示我要凭自己的真本事获得一枚勋章。峰哥鼓励了我几句,说年轻人确实要有激情和活力,但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不然干不好刑警。最后,峰哥还郑重地说:“不要只注意勋章的光辉,一枚勋章的背后或许就是一个人间悲剧。”
2
一个冬夜,一阵电话铃将我从睡梦中拽醒。我跳出被子抓起话筒,电话是从分局指挥中心打来的:双城小区1420房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位女性在家中被害,急令刑侦大队赶赴案发现场开展侦查。
接警后,我一边打电话向值班领导汇报,一边逐个拍醒值班室的弟兄,大伙哈欠连天地爬起来,连脸都来不及洗就匆匆下楼钻进警车。
漆黑的夜里,两台警车闪着红蓝警灯在午夜的大街上飞驰着,一车是我们,还有一车坐着法医和刑事技术人员。以前老觉得这一幕很酷,殊不知车内的人个个吊着一双熊猫眼,满脸蜡黄。就在接警前,我们中队刚把一伙抢劫嫌疑人送进看守所,睡下还没两小时。
不过我作为全车唯一一个“新口子”,第一次接触命案的兴奋劲让我如同打了鸡血。
双城小区只有两栋楼房,在周围一栋栋高楼的包围下,零星的灯光让小区更显诡秘。物业经理告诉我们,这个小区都是小户型,大多数业主买了房子都是用来往外出租的。租户三教九流,许多人不交物管费,上门也找不到人,资金短缺导致管理无法跟进,物业头痛不已,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撤场。
来到1420房后,辖区派出所民警已经等在门口了,怕破坏现场就一直没有进去。一个民警告诉我们:死者姓程,已怀孕4个月,报警人是她丈夫黄先生。昨天下午3点左右黄先生从外地出差回来,但临近晚上妻子也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他在多个朋友、亲戚处寻找未果后,想到妻子上个月在双城买了套二手房,于是就来到这里,来时发现妻子已经遇害了。
听完介绍,同行的3名刑事技术人员和法医戴上手套,打开勘察箱,用专用垫板在室内铺出一条通道,我戴着脚套小心地踏在垫板上进入了现场。
这间房子是复式结构,共90平米,一楼为客厅、厨房和洗手间,二楼为两间卧室。死者此刻正头朝着门口倒在洗手间内,一根黑色皮带缠绕在死者脖子上,并在喉头部位打了一个死结,死者身边有一台被摔烂的手机,地上未见血迹。
熟悉现场后,我们马上对死者的丈夫开始了询问。据他讲,他妻子生前是一名幼儿园老师,待人和蔼,作风也正派,从没有与别人结仇或者有婚外情之类的情况。上午9点多在哈尔滨,他在飞机起飞前与妻子通过一次电话,妻子只是讲她晚上会多准备点菜,在家吃饭。下午3点左右下飞机后,妻子的电话就无法接通了。
我们又问了黄先生一些其他问题,比如程女士最近有没有什么接触密切的人,或者在这间房子买卖上或是其他方面发生过什么纠纷,他都说没有。
我们调取了小区的监控录像,机器画面模糊不说,还闪着雪花点,我和另一个兄弟瞪着双眼,硬是凭着死者的衣着特征在小区大门口的探头拍下的画面里找到了她。校好时间后,确定死者是在当天下午2时许进的小区,又根据电梯内的画面,确定死者没有同行者。
就在我们还期待着能从视频中找出点其他线索时,后面的录像突然没了。找保安一问,才知道是机子太老旧,一直没钱维护,经常会出现掉线的情况,气得我俩当时就想把机子给砸了。
很快,法医的初步鉴定结果就出来了:死者因喉管被捆,导致窒息死亡。由于现场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所以该案只能走最原始、最费劲的调查走访这条路了。
好在黄先生提供了一条线索:在法医检查妻子身体时,他发现妻子脖子上的白金项链不见了。这根白金项链是今年结婚纪念日他送给妻子的,妻子一直戴着,没有取下过,所以极有可能是被嫌犯抢走了,并一同发来了几张照片。
照片是程女士收到这份礼物后,让丈夫给自己拍的,还专门给项链拍了特写。照片上程女士面带笑容,看起来很是幸福。
根据该条线索,分局在案发当天下午就召开了专案会,会上决定从各个派出所抽调人员组成调查走访组,专门对全市各个金器回收店进行调查;同时还指令各派出所的户籍民警对辖区内的学校或出租户进行调查。
大海捞针般的侦查工作正式拉开了序幕。
3
调查才开展一天,就有好消息传来:
一名老户籍民警在双城小区附近的一个技校摸排时,一名学生反映,说他有个同学在案发当晚离开了学校,走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同学的包里有一根银白色的项链,和照片上的很像,而且这个同学以前还经常在双城小区里面的那种小旅馆居住。
得知这个消息大家很兴奋,专案组立刻着手对这个学生展开调查。通过学校的辅导员我们了解到,这个学生平时不怎么爱学习,最喜欢打游戏,他在星石县有一个表哥,极有可能是去他表哥那里了。
通过星石县公安局的帮助,我们很快弄清楚了该学生表哥的住处。出发去星石县前,那个查出线索的老户籍提出想要一起参加这次行动,我们本来是不同意的,但他说他就快要退休了,如果能在退休前参与破个大案,自己的警察生涯就没有遗憾了。
确实,我们这里不论大小案件都由刑侦民警负责,户籍民警一辈子也许都没机会破一个案件。最后经不住这位老户籍的苦求,我们同意了,但提醒他不要冲在前面,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们7人到达星石县时,已经是晚上11点了,那学生表哥家在一户老式的筒子楼内,确定具体住址后,我们开始敲门。当手指接触到这个包着铁皮的老式门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上面那层厚厚的油腻。随着一声迷糊的“谁啊”,门被打开一条缝。
就在此时,老户籍突然用肩膀猛地将门撞开,一个箭步冲上去,我们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开门的人已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他被老户籍一个“锁肩”压在了地上。我们马上冲进房内,打开灯,屋内只有两张小床和一张书桌,有两个人缩在床上,其中一个就是那名学生。收队时,我们夸老户籍“老当益壮”,老户籍笑着对我们说:“我在部队转业前干过侦察兵呢!”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了,这个学生只是去星石县给女友过生日,怕辅导员不给假,干脆就逃课了。学生的那条项链只是一条银的,是买给他女友的礼物。学生被我们批评教育后,很快就让辅导员领回去了。
专案组领导虽然遗憾,但还是给大家鼓劲:“没关系,至少我们排除了一条错误线索,好在只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大家加把劲!”
我扭头看向老户籍,他眼神里满是失落,也许他注定了要平平淡淡地告别警察生涯了。
4
调查工作绕了个弯,又回到了原点。
此时天气已经变得特别冷,寒风夹着丝丝细雨往脖子里灌,我不由得紧了紧领口,拖着灌铅的双腿移动着。整整一周,我不知道自己查过了多少家金器店和小铺面,现在的我双眼通红,胡子拉碴,脸上泛着油光,衣服也皱皱巴巴的,与电视里那些刑警的形象天差地远。
峰哥却和我打趣:“刑警的生活如何?这才过了一周。”我苦笑着无言以对。在听完电话那头女友的一顿怒骂后,我看看手中的表格,今天还有10家金器店要调查。
3天后,表格中所罗列的店铺全都摸排完了,距案发已过去了11天,案件仍没有一丝进展。专案组领导开始有点着急了,每晚都要开碰头会。峰哥压力很大——一中队挂牌为“命案中队”,如果该案破不了,这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每次碰头会,峰哥都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雾中,峰哥的脸显得更加蜡黄。
次日一大早,峰哥就将我带了出去,说是要另辟蹊径。
峰哥和我开车来到一条小巷子口,停好车后,徒步走了进去。这条巷子属于老城区未改造的部分,一路上污水横流,楼栋间私拉私接的电线在头顶上搅成一团,房屋一楼几乎全是麻将室,里面人头攒动、吆喝喧天。
我强忍着种种不适,峰哥似乎看出了我的窘态,告诉我,之前他干刑警时,经常往这种地方钻,一个是以前许多嫌疑人作案后喜欢在这种地方落脚,第二就是这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比较容易打听消息。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一个很小很昏暗的门面前,这是一个没有挂牌的金器回收店,俗话讲的“黑店”。进去后,只见一个瘦小的男人正佝偻着背坐在工作台边,右手操着一支小型火焰喷射器融化着一枚戒指。在喷射器吐出的蓝色火苗的灼烧下,盘中的戒指很快就化成了一团金浆,男人又往盘中加了些水,那团金浆立刻成了一片黄金,男人用一把镊子将金片夹出,仔细地看着。
峰哥走上前,故作神秘地问了一句:“嘿,老板,这戒指成色不错啊!”
“是不错,含金量真他妈的足,上次打牌手气不错,嘿嘿,赚了,赚了!”
“哦,那就是赌博啊,可以治安拘留的,那我先把你送去看守所吧!”峰哥慢条斯理地说。
那男人猛地抬头,脸上露出惊恐之色,马上跑出柜台,“噗通”一声跪在峰哥面前,抱着他的一条腿:“桂干部,我没有赌博,只是打点小牌。街口的那个王满哥和我打麻将,输给我了好多次,他没钱还,就把这个戒指抵给我啦。现在我老老实实做生意,没有再收来路不明的东西啊!干部,可千万别关我,我家里还有生病的妈呢……”
“够了,别给我演戏装可怜啦,站起来说话。”
男子这才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哈着腰问道:“桂干部,何事大驾光临,是要例行制作笔录吗?”
“不是。马老六,我警告你,你现在在取保候审期间,只要犯一丁点事,我就可以把你扔回看守所,到时你就在看守所里过年吧!别一天到晚给我打马虎眼!”
“是是,一定一定。桂干部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我一定尽力。只希望桂干部在我的表现材料里面,多写上几句好话。”
峰哥见话说得差不多了,直接将那张项链的照片拿了出来,问马老六见过没有,马老六看了一眼:“没见过,我们主要收黄金,白金基本没收过,不知桂干部这是什么事情啊?”
峰哥白了他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留点心,在你那帮子人中间去打听打听,看有什么消息。万一你走狗屎运弄了点消息,就立了功,给你的量刑会有帮助。”
马老六忙不迭地点头。
临走时,峰哥将一包软芙蓉王甩在马老六的柜台上,那是昨晚专案组开完会后,发给每位民警的慰问品。
出来后,我问峰哥这马老六是什么人,峰哥告诉我:“这家伙真名叫马卫东,年前收购贼赃被抓获,念他能主动交出赃物,又是初犯,所以给他办了个取保候审。他在这一行混了十来年,有些信息比我们来得更快、更多。本来我也不想找他,但这个案子太压头了,就看看能不能通过他找到一点新的线索。”
我好奇地问了峰哥一句:“那他算线人吗?”
“你真是香港电影看多了,那是不是按照剧情,我还得给他线人钱了?你看我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去养他?这就是各取所需而已。”峰哥接着说道,“另外,你千万不要去沾他们的边,像你才从学校出来不久,他们混了这么久的社会,别一不小心被他们玩了进去。”
马老六的消息还挺灵通,一天之内,就连续提供了两条线索。
我们前去核查时,发现这两个私收白金项链的,都是些黑灯瞎火的小店子,如果不是马老六指路,根本找不到(当然没让马老六进店)。但经我们仔细比对,都不是该案的那根项链。由于最近我们区里也没发生其他白金项链被盗的案件,因此没有理由处罚这两家店的老板,于是只是把他们带回去制作了笔录,备个底。
5
一天我正在整理摸排信息时,电话响了,我掏出手机,电话里传出破砂锅般的声音:“庞警官,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马老六啊!”
“马老六啊,找我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线索我已经在努力找了,应该这两天就会有。但现在我有个急事需要你帮忙啊!我侄子昨晚糊涂,信了别人的骗,在酒吧里‘打盐’(吸食毒品K粉),现在被中心派出所抓了,庞警官你有什么办法不?”
我赶到中心派出所时,马老六正在门口焦急地踱步,见我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我那侄子叫马劲,本来是个老实伢子,只是在饭店上班后,被别人带坏了,才做出这个糊涂事。”他唠唠叨叨个不停,就差涕泪俱下了,我抽出手,走进执法办案区。
主办民警是我原来的警长吴哥,他见我来了,打趣道:“分局领导来指导工作啦!”
“别笑我了,师傅面前,徒弟哪敢指导啊。吴哥,问个事,昨晚是不是抓了个叫马劲的人?他能不能……”
“小庞,你别说了,我知道。这个马劲是被他那群朋友诱惑吸毒的,再加上他才17岁,领导也建议对这类未成年人从轻处理。所以我们只是对他依法处以500元的罚款,不拘留。但是小庞,作为你的师傅,我要提醒你一句,作为一名警察,以后不准在外面帮人‘了难’,不然准会把自己给搭进去的,知道了吗?”
“谢谢吴哥!我会记住的。”
我出来后,马老六立刻靠了上来,我道:“不拘留,只罚款500元!交了罚款他就可以走了,但下次再犯的话可是要重罚的!”
“太好了!庞警官,能不能借我500元,我身上没带钱。”马老六顿时又恢复了那副嘴脸。拿着我的钱交了罚款后,马老六将他侄子带了出来。
这个马劲瘦瘦的,一头稀松的头发被梳得根根立起,穿着一套破洞牛仔服。
“叔,我好饿啊,关进去到现在就只吃了碗面!”马劲不耐烦地对马老六说。
“这个,庞警官,嘿嘿!”马老六又朝我笑了笑。我再次掏出100元给他——这个钱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了,只希望马老六有点良心,找着点线索。
6
第二天上班,我一走进办公室,峰哥就黑着脸问我:“你昨天是不是去帮马老六那个侄子啦?你脑壳不清白了是吧!他一个取保候审的嫌疑人,你去帮他‘了难’,你当他是个简单角色啊。如果不是吴警长和我说,你还准备瞒着我是吧?!你啊,被他玩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低着头,一声不吭。
训完,峰哥开车带着我径直去了马老六的店子。停好车后,峰哥大步冲到店内,“砰”的一掌拍在木柜台上,指着他说:“马老六,老子警告你,别在我面前玩套路,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取保候审。如果你敢玩我兄弟,小心老子打你的收监报告,你就等着进去吧!”接着转向我:“还有你啊,以后多注意点!”
“所以,马老六,我现在也不强求你干什么了,你的案子我会按程序走,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故意对你怎么样的。”说完,峰哥示意我一起走。
我看着马老六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心中一阵可怜,这种生活在社会夹缝中的人,只能靠着这种灰色的方式来觅食,于是对他说:“马老六,我和你打良心讲,我这个人不会玩心眼,只说个‘诚’字。你要我帮忙,我不管你是不是摆我一道,也不管你还不还钱。你以后还是多多注意吧,看守所的日子不好过。”
又过了一天,我们正在办公室计划着下一步工作,只见马老六在门外探头探脑,不敢进来。峰哥一见马老六,顿时气就上来了,猛地一吼:“给老子进来!”
马老六吓得腿一软,差点就跪着进来了,峰哥一顿数落:“马老六,有什么事情快说,老子现在没多少时间!”
没想到此时马老六倒镇定了,淡淡地说:“那桂干部,我这就走。”说完他转身作离开状。
看他这个架势,说不准还真有什么戏,于是峰哥马上说:“站着站着,有什么屁快放。”
马老六回过身来,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嘴巴上比了个抽烟的动作,峰哥无奈地打开抽屉,将他那包舍不得抽的芙蓉王全都扔给了他。马老六见到烟之后,乐得合不拢嘴,一脸神神秘秘,小声对峰哥说:“昨晚我知道了一个消息,在燕家巷一个小店子,有人见到过你们照片上的那根项链。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桂干部,如果这次是真的,一定要算我立功啊!”
我们立刻赶到燕家巷,在巷子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店子,亮明证件后,那个老板告诉我们:“前段时间是有人拿着一根白金项链问我收不收,但是我见那个人神色慌张,知道肯定来路不正,就骗他说只收黄金,于是他就走了。”
我们给老板看了项链的照片,他确定就是这一根。
终于有了突破,在我们欣喜之际,老板还来了个锦上添花:“我店里装了监控,应该可以照到他的脸。”
回到了队里,我们立刻将情况上报。有了线索破案就等于有了着力点,围绕这段视频我们开展了大量的侦查工作,终于确定了嫌疑人:林明,之前曾因盗窃被判过刑。
7
确定了嫌疑人,后面的工作就好办多了,我们通过研判和警务协作,很快就确定了嫌疑人林明现在广西一个小县城里藏匿,我们专案组火速赶到该地将其成功擒获,并从他的随身物品中搜出了那根白金项链。
在铁证下,林明很快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之前,林明曾在双城小区租住过,知道那里人员管理很混乱。案发那天,因为身上没钱了,所以就想着在这个小区内搞一票。通过套锁进入1420房后,在房内找了好一阵,发现里面没有值钱财物,正准备离开时,遇到程女士开门进来。
看到有陌生人在自己屋内,程女士害怕地大叫起来,并拿起手机要打110,林明当时也是恐惧过了头,忙抢过程女士的手机摔烂在地上,程女士又一边大声呼喊一边跑出屋子要去叫保安。于是林明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往屋子里拖,没想到此时程女士昏死过去,于是林明一不做二不休,在屋里找出一根皮带,将其勒死,并将她脖子上的白金项链抢走。
这桩命案就这么侦破了。马老六也因为提供了重要线索,获得立功证明,后来被法院判了缓刑——当然,这是后话。
专案组在报立功受奖人员时,峰哥大方地将立功名额给了我,说自己年纪大了,不需要太多荣誉了,但年轻人需要鼓励,“以后是要挑大梁的”。
于是我的抽屉里也有了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为此,我还专门佩戴勋章照了一张相放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当然,我的奖金则贡献了出来给中队的兄弟们打了餐牙祭,并为中队的“烟枪”买了条好烟。
两个多月后,嫌疑人林明被检察院提起公诉,只等法院宣判了。案件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就没什么悬念了,涉案财物也可以退还给被害人家属。
我打电话给黄先生时,电话里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我又打给死者的妹妹,对方表示过两天可以来拿这根项链。我问她:“你姐夫呢?我刚刚打他电话说已经关机。”
“我姐夫他死了。自从姐姐被害后,我姐夫因为思念过度,很快得了抑郁症,就在半个月前,他驾车去外地时因为神情恍惚,车子撞上了一个水泥护坡……他们这个家就这么没了。”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抬起头正好看见放在桌上的那张照片,突然觉得照片中我胸口的那枚勋章,是那么红,红得像一团鲜血。
(为尊重隐私,文中人物、地点均为化名)
作者 | 咸鱼
编辑 | 任羽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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