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离开的时候没能赶上见最后一面,徐蒂尼坐在高铁上就哭成了泪人。那件找了很久的小褂子就摆在枕头边,几张带着霉点的钱整整齐齐的放在胸前的口袋里。站在灵柩前的徐蒂尼,泣不成声,阿姆啊,你的小就穿上小褂子,是不是还是当年淘气的模样。当时要再耐心地等上一等,心痛的感觉会不会少一点。
我们去乡下老房子,腿疾好多年的阿姆躺在床上,艰难的爬起来四处找着拐杖。那时的她已经查出来食管癌,倍受病痛的折磨,可脸上却没有一丝咬牙忍痛的痕迹。
老阿姆说:“小就啊,我有一件不穿的小褂子给你,你等我去拿啊。”
阿姆从一个蛇皮袋翻到另一个蛇皮袋,一直到我们离开也没有找出来,徐蒂尼知道阿姆是想给他钱啊,年纪大了也就忘了放在哪。赶着饭局的徐蒂尼告别了阿姆,许下承诺下次来看她,小褂子也下回再穿。八十多岁的人了,啥也记不住了,可还是记得住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孙子。
在涟水县城的每一天,都自在而简单,什么都不用想。徐蒂尼每天骑着电动车把我从城北载到城南,再从城南带回到城北,耳边的风呼啦啦的吹,吹得人心神荡漾,也吹得人忘了再去探望阿姆的诺言。
我们不曾珍惜亲人相伴的时光,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有些告别,就是最后一面。那个皱纹笑成花儿的国庆节,也成了阿姆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光。
徐蒂尼说:“事到如今,我仍然觉得阿姆还在,好多事就在眼前啊。”原来的我总宽慰他,面对生死,我们终究无能为力。可我现在突然想明白了,如果我们没有来得及道别,那么其实我们就永远也没有告别。
樱良曾说:“如果我要死了,我会提前通知你。”可最终春树还是来不及见樱良最后一面。樱良活着的时候,她的温暖和阳光融化了春树的自我封闭;死后,她的身影和灵魂继续存活在春树的心中,就像坎贝尔说的:活在活着的人心里,那就是没有死去。
住野夜的《我想吃掉你的胰脏》,名字带有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大概也是为了契合“生死观”的主题。很多人把它当做爱情电影来看,其实故事的真正的重点并不在于爱情本身,而是在于阐述生死。就像《挪威的森林》里说的: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恒。
《胰脏》这部影片中很多分镜和构图都意味深长,有种日本人独特的哲学在里面,充满了对生命与死亡慌张又故作镇定、恐惧又压抑无奈的思考。北野武说:人不应该怕死,也不应该不怕死,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我们活好当下就是最好的。樱良私下将自己身患胰脏病的事情记录在日记本里,明知自己时日无多,依然选择与春树相遇,其实与北野武对生死的看法不谋而合,活好当下。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喜欢这部影片,大概是因为我敏感又脆弱的外表下有个紧张兮兮又孤独不堪的灵魂吧,在这部电影里,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温暖阳光的自己,找到了对生活保持热泪盈眶的理由。
老实说,对于生死,我一边跼蹐不安一边又冷眼相看。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跳河自杀,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接触到死亡,对我冲击很大。
她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她的名字里有“冬梅”两个字,铁骨铮铮的梅花最后还是选择在严寒的冬日里凋零。听到消息的那个早晨,我在学校里打扫卫生,那天我杵在扫帚上想了好久,在脑海里搜索关于彼此的记忆,直到法医宣布排除他杀,而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面对朋友的死亡,我感觉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倒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我明白过来,生死就是命运的拨弄,谁也控制不了,就像身患绝症的樱良最后是被人刺死的一样。老实说,我对人的态度一直比较冷漠,害怕跟人走太近,一亲起来就慌乱不安。朋友死了,心里肯定会觉得悲伤,但是说到底,心头也只会浮起“哎,她死了啊”,这么一种单纯的想法。
“不管谁死了,这个世界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日子一天天的过,今天和昨天没有多大区别,只是那个家伙昨天还在,今天就不在了。昨天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可今天无论到哪里都找不到她了。就像被黑板擦擦掉了,被擦得无影无踪,仅此而已。”忽然就开始明白:生死之外的事,都不叫大事(曹文轩在《草房子》)。
跼蹐不安不是害怕被人遗忘,而是害怕因为自己的人生空空如也,所以就这么轻易地被人遗忘了。很喜欢《胰脏》里的一句话:所有的结果都是由我们自己的选择造成的,但那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所以,不管是春树还是北野武,虽然辛苦,还是选择了那种滚烫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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