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我多希望这是我矫情癌发作杜撰的故事。
可是,它是真的。
最近有部叫《欢乐颂》的剧火了,五个出身不同性格各异的女孩在光怪陆离的魔都上演着他们的家长里短,俊男靓女剧情讨喜,有《琅琊榜》原班人马的噱头在先,又有娘娘倾情演绎, 未播先火。故事中演员们喜乐进行追剧大军亦忙的不亦乐乎,跟着剧情进度随时调转炮火对准各路演员,据不靠谱统计,到目前为止剧中未被喷的只有老谭了。最近炮火密集地大概是樊胜美奇葩的一家,小美投胎不慎遭遇一家奇葩,多让人心疼,朋友圈各种求樊胜美支付宝账号要打款……看的时候不禁想起Y,这个姑娘的真实遭遇比剧中的小美更让我心疼。
Y姑娘是是我的大学同学,山西人,来自一个我说不出名字的村庄。170的个子,中等身材,肤色健康,看得出来小时候是干过活的。
Y是个随和的姑娘,节俭踏实也不爱出风头。
第一次知道Y家庭的情况,在大一申报贫困生的时候,彼时我是团支书,新生入学辅导员一个人带4个专业8个班近400号人,对同学情况大部分了解都来自班干部的反馈。填报的时候班长宣布有需要的去群共享下载文件,填好交上来,我跟班长分男女生负责。
审核的时候Y的情况着实吓了我一跳,Y家里有6个孩子,Y是老大,有4个妹妹一个弟弟。最小的弟弟在Y来上大学的时候还不到半岁。作为独生子女当时我挺难想象家里6个孩子是什么光景的,把情况反馈给辅导员,辅导员综合对比了一下,班级里有同学单亲,有同学父母常年卧病,Y有两个妹妹已经辍学工作了,相比之下条件需求并不是那么迫切,统筹做了安排。
那一年Y没有拿到学校的补助,后来听同寝室同学说,Y在校外服装店找了兼职,平时有点儿时间也卖点儿电话卡发发传单之类的赚生活费,第一学期考试Y成绩排名专业第2,还拿了600块奖学金。
升入大二,十一月又到了评选校贫困生的时候,Y找到我。面色羞赧又点无助,说暑假的时候爸爸在工地出了意外,登高时不慎跌落抢救了十几天人还是没留住,工地出力的活儿并不太稳定,基本是按季度,同乡叫着,哪里有活去哪里,Y爸爸没有保险,家里孩子多又有老人也没什么存款。工头算有良心帮忙垫付了医院救治的钱,又给了半年的工钱,算是仁至义尽了。
Y说村子里比较闭塞,普遍重男轻女,倒不是说父母对女儿不好,而是无论如何,家里要有男孩儿传宗接代,不然列祖列宗泉下难安,父亲这辈叔伯兄弟也五六个,家里都有儿子,只有Y家连着生了5个女儿,Y爸爸又气又觉得窝火,无论如何要生出儿子。
家里人口多,爸爸工地做工,妈妈在家照顾老人伺候庄稼尽可能打打零工,两口子没能力供所有女儿读书,家里决定让学习好的Y去考大学,小Y两岁多的一对双胞胎妹妹初中没上完就辍学打工挣钱,供Y上大学。
Y说现在爸爸去世了,家里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来源,想申请学校的助学金,希望帮家里减轻点负担。
我听的时候又心塞又懵懂,Y描述的生活对我来讲像是两个世界,不要说感同身受连安慰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把情况反馈给辅导员,大家也都心疼这个坚强自立的姑娘,Y一直到毕业都拿着助学金,奖学金更是无一缺席。休息日都在做兼职,寒暑假外出打工也基本不回家。
这个90年出生的女孩,比所有同龄人更早懂得了什么是生活的压力。
实习的时候Y去了广州,毕业后留在那里工作,我多希望故事就这样以HE,结局是Y工作顺利,有不错的平台和收入,能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全家和乐。
然而并不是。
12年7月,我们毕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再次回归到全国各地。我们带着学校里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气融入社会,然后发现现实工作跟臆想中的职场天差地别,我们都没有如想象般的平步青云,大部分人换着工作捂着磕破的额头慢慢更接地气。
Y也一样,这个踏实的姑娘带着学校门口小店3年的兼职经验为了赚更多的钱选择去做销售,然后发现卖产品给客户跟卖衣服给学生不太一样,学校里大家心疼她老实,上司却嫌她不够灵活。活干的不少有好处却没她多少,但是Y却是心安的,没背景被人脉也不够聪明,Y说累一点儿她觉得踏实。她相信着付出迟早会有回报的。
15年我到广州出差,约着在羊城的同学吃饭,Y也来了,有了解近况的同学劝Y换工作,Y说上司也不算太坏,现在每个月能开快六千块钱,而且进公司三年了,每个月多300块工龄奖。
Y说弟弟快上小学了,以后需要钱的时候在后面。
Y妈妈说,爸爸去世早,他们全家六个女人,要把弟弟养好,让他上大学,找个好工作,给他买房让他结婚,要对爸爸和家里祖宗有个交代。
Y说二妹妹在家里镇上找到个年龄相仿的男朋友,南方家嫌弃妹妹文化水平不高家庭条件也不好,自己要努力,妹妹放弃学业供自己上学出来,她不能太任性,她要更努力回报妹妹。
今年4月初,跟Y相熟的室友打电话给我,说是心情不好想吐槽,我以为是失恋了,结果说起来是Y家里的事情。
3月底已经搬到镇上相熟多年的邻居家女儿结婚,村子离镇上十六七公里,Y妈妈舍不得车钱骑着自行车去随份子,回程途中不幸被大车撞倒,有一段粉碎性骨折伤的很重。
家里几个姑娘犯了难,治疗的费用不说,家里女儿除了最小的妹妹还在上初中,其他的都工作了,七拼八拼的也凑出两三万块钱给妈妈治病。可是护理成了大问题,妈妈卧床弟弟又小,亲戚们不能每天帮着照顾,山里走出来的姑娘没有一个愿意再回去,商量几次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妈妈给Y打电话,说不管怎么样Y要在广州好好工作,不要乱花钱,去大城市不容易,要好好混以后要照顾弟弟。
Y一时气结,说什么都想着弟弟,妈妈怎么不想着自己和其他妹妹,钱都留给弟弟那看病怎么办。
Y的妈妈说了一句让我觉得心头一凉的话,她说如果你能答应我你会照顾好弟弟,你不拿钱给我治病,我死了都可以。只要你答应我。
跟室友感慨了一会儿,打开微信,想发点儿什么给Y,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跟Y并不太熟,平时联系也不多,这个时候说什么?问候?关心?义愤填膺?
事情没有发生到自己身上,我是真的没办法体会那会是一种多么苍凉的心境。
09年我不懂Y,到如今一样没法感同身受。
到现在我也没敢可以去问Y事情到底怎么处理的。
想着的时候就觉得难受,到底谁该回家?
双胞胎妹妹都在镇上结了婚,而且看起来他们对这个家付出够多了,自己辍学供姐姐上了大学,姐姐现在在大城市广州工作,而自己只能在镇上找个男孩结婚,这么多年挣得钱都贴补家里,自己也因为条件不太好并不得婆家待见,任谁都觉得姑娘们付出的够多了;
三妹妹在运城工作,几乎算家里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存在,初中也没上完,家里条件不好,没谁顾得上她,一个小姑娘自己一步步,终于去了稍大的城市,听说在一家服装店做了店长,老板娘对她也算不错,眼看着生活可能出现了新的可能,让她放掉这常人看来普通的一切,她怎么舍得又凭什么;
小妹妹在上初中,家里算是幸运的,她长起来的时候,家里几个姐姐都陆续工作了,虽然不如弟弟受宠,但日子总算稍微好一些。让她辍学?似乎也太残忍了点儿。
而我的同学Y呢?她真实的境况何其惨烈。
作为长姐似乎从小就有照顾妹妹的天然使命,妹妹为了供自己上大学辍学,又眼见得妹妹婚姻不尽如意,这满腹的愧疚又能跟谁说?
家里这么不容易供着她上了大学,又在村里人羡慕的目光中去了大城市广州,在所有人眼里她又该是何等的前途无量,肩负着提升家庭生活水准,光宗耀祖的使命。
没有人会考虑一纸普通文凭的含金量,也没人考虑广州的生活成本。
在这个人均收入两千多的小乡村,一个月可以赚六千块,那是多神气的一件事。
能怨谁呢?
Y的妈妈么,谁又能说她不是个苦命的女人。
辛辛苦苦生儿育女丈夫早逝,自己操持着家里。她并不是刻意虐待女儿,成长环境在她的灵魂里烫下了太深的烙印,家里要有儿子,女人要为了丈夫和家活,应该艰苦朴素逆来顺受……她是这么活的,她身边的人也是这么过的,所以她理所应当的认为她的女儿也应该这么过。
看起来所有人都是受害者,那谁又是加害者呢。
Y没有樊胜美幸运,她没有有钱的朋友安迪和老魏可以借钱救急,她也没有古灵精怪的小曲指点迷津,没有贴心的关关和邱莹莹能抱着哭泣。
我们都是在异乡打拼的女孩,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然而,生活还在继续。
我尽量冷静客观的只阐述事实,假如你读完也有一些唏嘘以及一丝清醒,那么打个电话给你亲爱的家人或者朋友吧,不论关系是否亲昵,好歹你们的关系中没有这么多身不由己。
祝Y幸福,也庆幸我们都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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