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这个邻居,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那时候住在家属大院里,各家都互相认识。两排长长的平房,房子中间是大片空地,空地上的老槐树不知哪年种的,反正我们小孩子一个人是抱不过来的。每家在院子里都砌了石板桌子,砖头凳子。夏天的时候,各家都在石板桌吃晚饭,谁家做了好菜就招呼左邻右舍来尝鲜。晚饭后大人乘凉、聊天,孩子们疯玩。
我的这个玩伴住我家隔壁,是个比我小一岁多的小男孩。他长得白白净净,瘦瘦小小,总是一副安静腼腆的样子。喜欢低着头,让人觉得总在琢磨什么事。一着急就会说话结巴,因为结巴遭了很多嘲笑,挨了他爸爸好多打。不过,好像并没让他的结巴减轻,反而是更厉害了。
那时父母工作特别忙,有时顾不上回来做饭,我就会去他家吃饭。他们家四个孩子,三男一女,他是最小的。三个男孩的名字有明显的时代烙印:国华、国强、国富。他的名字就叫“国富”。别看最小,在家里却并不得宠,父母都喜欢聪明伶俐长得又好看的姐姐。他性格安静,不像别的男孩子喜欢疯跑着打打杀杀,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男孩子们也不喜欢找他做玩伴。
我和他能玩在一起,一是常去他家混饭吃,最主要的是我们俩都特别喜欢下军棋,与别的孩子下常常因为争执而玩不下去,而他却是极好耐心极好脾气的。那时毎家的房子后面都会单独盖个小厨房,房顶是用预制水泥板铺的平屋顶,支个梯子上去。我们㑂常常爬到屋顶去下棋,常常下到天黑看不清棋子,家人大呼小叫唤回家去。次数多了,只要见不到我们人影,大人就知道我俩又上了屋顶。
他的手极巧,会做很多玩具。他做的弾弓,会用布条在手柄处缠得整齐又密实,一点儿不会硌手。他用铁丝做的手枪,还可以扣动扳机,发射出纸球子弹,大受男孩子们的欢迎。有一段时间男孩子都迷上了少林拳,个个想成武林高手。他就把哥哥的一本武术牶谱借过来,把书上的动作分解图全部临摹下来,照着图比划着招式。他还把院子里那棵大槐树用小刀削出一块平平的地方,摩仿着电影上少林武僧的样子练掌力。当然了,像他这样靠自学成材想练成武林高手就是痴心妄想,那时的男孩子们,很多都有个武林梦。
那个年代的童年总是无忧无虑的,到了小学六年级,我家搬出了大院,搬到了距离有点远的单元楼。放寒暑假,我们还会凑在一起玩,棋早不下了,他总是可以想出许多玩的新花样。各种扑克牌的玩法,用废旧材料做出新奇玩具,甚至去郊外割些草来编稻草人。他还是那么安静、耐心、腼腆,还是一着急就会结巴。
再大些,来往就少了。最后一次见是在大学二年级的放假,人已长得细细长长的,还是斯文腼腆的样子,结不结巴?倒记不大清了。他家早已搬出了市区,我也去了外地,那时见面也没想着留联系方式,就这样断了联系。脑子里留下的,还是小时候静静的、怯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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