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打开,董清风等人都愣在当下,镖银丢失,毁了木帮的名声,也送了自己的性命,那可是军饷,运到北方分发给将士们以稳定军心的军饷,少了一锭银子,镖师们都会被满门抄斩,反应过来的几个人开始翻找,试图在那些个箱子、筐子等等哪怕只放得下一枚钉子的物件里里翻找到镖银的痕迹。
许言身在事外,很镇定,她一早就发现那些箱子已经堆放了许久,早就蒙上一层灰尘,不可能是刚从镖车上搬下来的,但入口的轱辘又确实有刚刚使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镖箱被运到地窖,并未停留就又被运走了,既然是从入口搬运进来,就不会再从入口搬运出去,这里必然是还有一个出口。许言摸着砖墙细细查找一番,终于在另一侧发现端倪,正在思索间,一只布满瘢痕的手伸了过来。
是老武!
老武伸手抽拉某块凸出的砖石。
眼前的砖墙洞开,一条向上的土路出现在大家眼前,土路上布满深深的车辙印。
许言呢喃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老武却看着土路延伸的方向,面色凝重起来,许言刚要说什么,老武猛然回头,对董清风说:“去请李松岭!”
董清风一愣。
老武又说:“去请守备将军李松岭。”
“凭什么?”葛峰有些不服,老武不过是名力工,凭什么对镖头指手画脚?可葛峰又在心里嘀咕,他真的只是个武功高强的力工?
董清风伸手拦住葛峰,老武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力工?他那样的身手,在江湖上更不会是无名之辈,但是如果不确定他的身份,又如何能听他指派?
老武见状,拿出随身携带的木棒,表面上看起来更像是一块朽木,腐朽甚至是腐败,他从入镖队就一直抱在怀里的,甚至刚刚与石铮对掌的时刻,都未曾离身,这时拿到身前,双手用力,嚓的一声脆响后,长刀出鞘,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这块不可貌相的朽木竟是一把长刀的刀鞘,抽开的片刻,寒光乍现,震慑人心,这把刀极朴素,甚至有些过于寡淡,刀身笔直,刀刃窄且锋利,寒光中似乎还带着几分黑光。
“这是……”董清风皱起眉,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认得吗?”老武沉沉问道。
“认,认得!”董清风恍然大悟,显然是想起来了什么,立时变了脸色,“你是逍……”
老武打断董清风,又说一遍,“派人去请李将军!”
小小客栈,有江湖高手、有木帮领袖、还有巨富商贾,却是位接不知名的力工在指挥着一切!怪异!更怪异的是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
过不了一时半刻,守备将军李松岭就带齐兵丁包围了整座客栈。越是靠近北方,军人越是彪悍。这个李松岭是位彪形大汉,穿了一身银色铠甲,更显得威武有力,他刚进客栈时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毕竟哪怕是军人被人扰了清梦也会非常不满,直到董清风拿出兵部手令,解释说丢失的是运往北方的军饷,李松岭才肃穆了起来。
在李松岭面前,老武倒是退到了力工该有的位置,由董清风解释如何发现趟子手王二死亡,如何发现镖银丢失,如何空欢喜一场,又如何发现了盗匪消失的方向。
李松岭雷厉风行得很,立刻就把客栈一干人等全押到院子里,挨个询问是谁盗走了镖银,谁犹豫或是答非所问,立刻棍棒伺候。这完全不同于县衙审案,根本就不把人当人看待,但在这非常时刻非常有效率,掌柜小二们哀嚎着,几乎是抢着倒光了所有的秘密。
这座小镇,名曰平安港,其实就是白河的一处码头,临近水域,良田不多,生计全赖往来商贸,一直都是富裕繁华的所在,只是近些年来南北两国时有摩擦,白河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军资,百姓日子越来越难过,难免有人恶从胆边生,冒出谋财却不害命的念头。北方村镇,民风素来彪悍,一直就有报仇的习俗,若真是害了性命,自身也是性命难保,当然,押运粮草的官军也是碰不得的,只好朝往来商户动手,还是偷偷摸摸地利用地利之便——改造房屋——伺机暗中偷盗。接连几次得手,还没被任何人发现,自信心自然而然大增,竟把算盘打到了镖队头上,还想着抢了这一笔钱财后就到南方找个舒适的所在隐姓埋名过人上人的生活。
木帮的镖箱还未过河就被客栈盯上了,他们忌讳木帮的江湖地位,更想着镖队中高手如云,不那么容易下手,经过好一番计划,先是拿出一百两收买了烂赌好酒的王二,获知镖队的路线、押运镖箱的数量以及镖箱的尺寸,又提前制作好以假乱真且装满石块的箱子,只等镖队入瓮。
还是有计划之外的事发生,王二拿了钱之后第一件事是进城喝酒赌博,把自己喝得烂醉的同时,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输光了一百两银子,哦,除了他花了一两银子买了双好鞋之外的所有钱,醉醺醺的王二以醉酒为借口找老武换班,然后找客栈掌柜威胁要一只镖箱,理直气壮且大言不惭,吵闹间,双方一言不合,难免拳脚相加,客栈大厨失了理智,一刀捅死了王二。
但掌柜小二们根本就不承认是他们偷了镖银,确实他们收买了王二,伪装好了镖箱,还派了两个人躲在地窖里等着镖队,可伪装好的箱子还在地窖里,那两个人却不见了,掌柜小二们赌咒发誓肯定是这两个家伙见财起意偷走了镖银,一时污言秽语充斥着整个院子。
李松岭怎么可能会信?四十个装满官银的箱子,半个时辰之内,两个人是不可能搬出客栈的,根本就是这帮人舍财不舍命,于是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只把这些人打得奄奄一息还是没问出镖银的下落。
李松岭审问犯人时,仍旧是要求客栈所有人在旁观看,大约是想着能把同伙给吓出来吧,这倒是给了许言机会,她一直在旁偷眼观察老武,他绝不可能是表面上看的就是个出卖力气养活自己的粗人,相反的他很武功高强、背景神秘、对江湖和官场都很了解,更是相当地机敏,适才在地窖时,除了她,便只有老武发现了那道暗门。会是谁?
“老武叫什么?”许言悄声问石铮。
石铮比许言高出一大块,他耳力极佳,当然可以听到许言所说的话,但他回话时许言只看到他嘴唇动了几动,累得她又问一遍,这才弯下腰,回了句,“不知道!”
罗敏嗤了一声,大约是腹诽着石铮不是已经和镖队混熟了吗怎么连个名字都不知道之类。
不等许言再问,石铮已经絮絮叨叨和旁边的人聊起天来,从客栈的饭菜聊起,又聊到这无眠的夜晚,很快就聊到老武身上,知道他是半路入伙的,平日里少言寡语,没想到今晚到让人大吃一惊,不过哪怕到了现时现刻,也没有人知道老武的名字,至于他是姓武还是行五,根本就没人知道,倒是另一位趟子手说老武是个很特别的人,他分明就只是个力工,却随时关心着镖队的情况,比如他就曾看到老武在不值夜的晚上起来巡夜、查看镖箱的捆绑情况等等。
听到这些许言就更觉得老武神秘,他似乎更像是幕后人物,隐在黑暗之中,却丝毫不放松警惕,但董清风分明就已经知道他是谁,却为什么不说?想到这里,许言又问:“你认得那柄刀吗?”
石铮犹豫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实在是不像石铮的个性,许言不自主追问一句,“认得?”
“也算不上是认得,只是听说过,江湖中流传着的一个传说。”石铮也偷眼打量着老武抱着的刀,一米有余,以朽木为鞘,确实是像传说中的那把刀,可这把刀随着主人隐退江湖后早就消失无踪,难不成是他的后人重出江湖?“百年前,百手生,一位能够锻造神兵利器的高手,锻造出五把兵刃,分别赠予五位高手,其中最传奇的就是一柄横刀。要说横刀也不是什么神奇的物件,但这柄横刀比一般军制的横刀要长,刀头平直,可单手亦可双手,至于锋利就更不要说了。”
就在石铮喋喋的时候,李松岭已经派人把客栈一干人等锁到了柴房,正要差人顺着车辙印去追踪,沉默着的老武又开口了,说:“不必追了!”
“什么?”李松岭权威受到挑战,立刻怒斥着,“丢了镖银,你和我都是命悬一线,就是把这里每一条沟每一个山洞都找一遍,也要找到!”
不知道老武是天生脸冷还是因为受伤,他脸色总是木木的,只一双眼透露出些许情绪,“已经耽误了几个时辰,镖箱早就进山了。”
“进山?”李松岭不明所以。
“这条路是通往南翠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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