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远航归来后,听老兵说,我们舰要进船坞。
这次出海我舰损坏严重。舰首近两公分厚的钢板被海浪拍打得凹陷了进去,舰上其它设备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损坏,主机副机都要进行维护保养。
军舰进船厂大修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有的人服役期满也没碰上。
刘班长和我说,你小子运气真好,才上船一年就碰上了大修,我呆了十年才等到这个机会。这次厂修说啥也要回家看一看喽。
舰艇进厂大修,不仅仅是老兵可以得到回乡探亲的机会,我们这些留守的舰员还可以不用再住在船上,上岸住营房。关键是领导们对舰员的管理也相对松懈了一些。有些事情领导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碰上这样的大好机会,就有少部分弟兄找舰上的军医看病,也不管是大病小病还是真病假病,一律要求住院治疗。有的弟兄也就是图个新鲜,没去过的地方他想方设法也要去,再加上住过医院的弟兄添油加醋的一通乱侃,把个好端端的医院描述的乱七八糟。你去住过医院要是没遇到点什么"特别"之事,那弟兄们是绝对看不起你的,甚至是鄙视你,会说你是个"沙鼻蛋"白他玛住院了。于是,只要是从医院大病痊愈胜利归来的弟兄,为了不当那"沙鼻蛋",回到舰上后便会给其它弟兄大讲特讲自己的艳遇,并唉声叹气改称自己为"过来人"。那几天每天晚饭后便是"过来人"固定的开讲时间,弟兄们围成圈听得想入非非仔细非常。舰长说:"你们这帮家伙开会时为何老打磕睡"。这些艳遇的最后的结果大都惊人得相似:临别时那些护士妹妹哭得泪人一般,送了一程又一程,赶也赶她不走...
舰上的弟兄们大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经过那些"过来人"如此这般地形容描述,便可以想象那医院在弟兄们心目中的位置。弟兄们有病一般是先经过舰上军医或是大队卫生队诊治,如遇大病则需要舰上或卫生队的军医开出"介绍信",送往条件更好的基地医院。这大医院科目详细,包治百病,还有不少退休的"老军医"坐诊。但让弟兄们最看中的是这里能住院,最重要的是能与护士妹妹零距离接触...
我们舰上的军医姓王,辽宁人,资历挺老,是个很有趣的人。每年服役期满的弟兄们退伍前几个月,他便会挨个问老兵们:"掏你那鸟出来让老夫瞧瞧",老兵们大惊失色,双手将鸟护得严严实实,恐其飞走,这王军医是要搞啥名堂。他查看"那鸟"的结果是将几个鸟皮过长的弟兄送进医院做割除手术,还说过几年便会有人感谢他。弟兄们割完鸟皮出院回到舰上,便有大胆的"沙鼻蛋"前去痛诉那些"过来人":"你们这些家伙吹牛不打草稿,害得我差点挨上一耳光..."。
船厂在郊区,与城区隔海相望,每天有几班轮渡来往。城区也有一海军码头,驻扎着另一支兄弟部队,那边的弟兄只要是出了码头营区几百米,就能来到城市的商业中心区,满街的花花绿绿,真是让我等乡下人羡慕不已,浮想联翩。
有一天,枪炮部门有一个弟兄从对岸回来,神神秘秘地和大家说,他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于是那些天,经常有弟兄请假外出,说是要买学习用的书籍。这帮家伙,耍的新花招居然让人不好回绝。买书学习理所当然会准假。等回来后便和大家交流那些或令人浮想联翩,或让人荷尔蒙飙升的画面。
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教导员的耳朵里,领导们怕弟兄们中毒太深,无法挽救,从此不再准假。于是再有弟兄试着请假外出,任你理由如何催人泪下,领导们均不为之所动。教导员同志果然厉害,且让你屁也放不出,把弟兄们欲办之事集中,交由文书同志外出统一办理。晚上黄金时间,把弟兄们集合在会议室看新闻联播和那些无聊的电视剧。
从此,那些大街上的录像厅在弟兄们心中就显得神秘异常。
船一时半会儿又修不好,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领导们干脆买来了录像机,租来了录像带,每天晚上晚点名后组织大家看录像。教导员坐在前面,一看到有“杯壁下流”的画面出现,就赶紧按快进键,真让弟兄们无可奈何。
早期的香港武打片,诸如“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等都是在船厂这段时间看完的。
于是那段时间,弟兄们又染上了一个怪毛病,两人见面就手脚并用"呼呼哈嗨"开打,直打得一人落荒而逃方才罢休。
刘班长的探亲假终于批下来了。他之所以这么晚才回乡,是因为他要带带我们这些新舰员。船厂的师傅们是没有功夫搭理我们的,他们只管干活。工人们把机器开膛破肚,大卸N块后,这是新手学习技术的最佳机会。刘班长说,这样你们再学不会,那就没办法了。
刘班长上次探亲还是三年前,女儿出生还不到三个月。当初他老婆在医院生产时,他正在海上执行任务。
女儿是从照片上认识的爸爸。老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女儿的照片说,你看,我闺女现在都会叫爸爸了,昨天打电话她还问我啥时回来呢。说着他亲了一下照片,我发现他的眼圈红了。
照片上的小女孩脸蛋儿红红的,笑得很灿烂。
没想到,刘班长这次回乡探亲,却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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