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于男女生死离别之际,当时的悲伤,不可言论,至事后追思,更难为情。倘那人竟如冰消雾散,一无流遗,徒使我望空怀想,摹影拟形,固极悲楚。若那人平日服御玩好之物,留得一件两伴,这些余踪剩迹,一发使人触目伤心。
上皇自李谟吹奏紫云回,在蜀中常思念梅妃,因有人传说:“贼人曾于宫中获一女尸,疑是梅妃之尸。”上皇闻此信,只道梅妃已死,十分伤感。时有方士张山人在蜀,上皇召至宫中,命其探幽冥索,访求梅妃魂魄所在。那张山人结坛默坐一日一夜,回奏言:“臣飞魂遍游三界,搜访仙魂,俱无踪影。”上皇怅然道:“芳魂何往耶!若梅妃之魂可访,则太真之魂意亦可访,今皆不可得矣!”因挥泪不止。高力士见上皇悲思甚切,乃求得梅妃画真一幅进呈御览。上皇看了嗟叹道:“此画像绝肖,惜不活耳!”
自此上皇时常展图观玩,后又有人说:“梅妃并不曾死,前所获死尸,不是梅妃之尸。”上皇闻之,疑其散失民间,乃下诏军民士庶,有知妃子江采蘋所在者,即行奏报候赏;或有遇见奉送来京者,予六品官,赐钱百万。
话说肃宗闻东京捷报,即遣太子太师韦见素入蜀奏闻上皇,复请回銮。随后又请李泌草诏又遣霍韬光入蜀奏闻。数日后,霍韬光还报,言上皇初得皇帝请退东宫之表,彷徨不能食,欲不东归。及群臣贺表至,乃大喜,命食作乐,下诰定行期了。肃宗大喜,召李泌入宫告之道:“此皆卿之力也!”因命酒与饮。是夜留宿于内,肃宗与之同榻而寝。
李泌本不乐仕进,久有去志,因乘间乞身道:“臣已略报圣恩,今请仍许作闲人。”肃宗道:“卿久与朕同忧,朕今将欲与卿同乐,何忽思去?”李泌道:“臣有五不可留:臣遇陛下太早,陛下宠臣大深,任臣太重,臣功太大,迹太奇,有此五者,所以断不可留也!”肃宗笑道:“且睡,另日再议。”李泌道:“陛下今就臣同榻同卧,尚不允臣所请,况异日香案之前乎?陛下不许臣去,是杀臣也!”肃宗惊讶道:“卿何疑朕至此,朕岂是欲杀卿者。”李泌道:“杀臣者非陛下,乃五不可也。陛下向日待臣如此之厚,臣子事犹有不得尽言者;况他日天下既安,臣未必能尚邀圣眷,尚敢言乎?”肃宗道:“卿此言必因朕不从卿先伐范阳之计也。”李泌道:“臣不因此,臣实有感于建宁王之事耳。”李泌这句话,因知李辅国忌己之功也,常谗谮他,恐肃宗又为其所惑,故言及此。当下肃宗闻言,悚然道:“安有是事,卿之良言,朕当谨佩。”李泌复恳求还山。肃宗道:“且待东京报捷,朕入西京时再议。”自此又过了几日,东京捷报到了,报说贼将自西京战败后,收合余众保陕城,安庆绪遣严庄引兵助之。郭子仪与贼战于新店,叶护引本部兵追击其后,腹背夹攻。贼兵大溃,尸横遍野,贼将弃陕而走。子仪遣兵分道追击。严庄奔回东京,劝安庆绪弃东京城,率其党走河北,临行杀前被擒唐将哥舒翰等二十余人。子仪奉广平王入东京城,出府库中物与叶护,又命民间助输罗锦万匹与之,免于俘掠,百姓欢悦。
肃宗闻报大喜,即具表遣韦见素入蜀奏捷。随后又遣秦国模往成都迎接上皇。一面择日起驾,先入西京,候上皇回銮。李泌上表,请如前谕,恳放还山。肃宗知其去志已决,乃降温旨,许其暂归。临行前,肃宗因知上皇思念梅妃,自己主东宫时亦多获梅妃相助,乃问李泌梅妃生死。李泌道:“杨花已逐东风散,梅萼偏能晚留香。”肃宗闻之大喜,乃问梅妃具体下落,欲派人延其还朝。李泌道:“但见水上蘋,还需秦家卿。”言毕即谢恩辞朝,隐居衡山去了。肃宗下诏赐李泌三品俸禄及隐士服,更于衡山修建道观助其修行。后来广平王嗣位,复征李泌出山,又历事两朝。最可惜肃宗不曾从其先伐范阳之计,以致两京虽复,贼氛未珍。安家父子乱后,又继以史家父子之乱,劳师动众,久而后定。
肃宗既闻李泌“但见水上蘋,还需秦家卿。”之言,心道:要找回梅妃娘娘,看来还得是一姓秦的卿家。如今朝臣之中,姓秦的卿家惟秦国模、秦国桢兄弟二人。此兄弟二人乃先朝秦琼之后,亦均为国之栋梁。前者朕以诏遣秦国模往成都迎接上皇,秦国桢充东京宣慰使,往东京褒赏将士,慰安百姓。今宜命其宣慰东京之余,沿途探访梅妃下落。一念及此,肃宗即下诏,命秦国桢探访梅妃下落。
国桢接旨,当下驰驿趱行。不则一日,来到东京,各官迎接诏书,入城宣读。宣谕既毕,退就公馆。安歇了两日,即外出访梅妃下落。
及至兰阳县,闻当地有一白云山,山中有一个修真观,观中有三位道姑在彼处修行,远处男女都敬信她们。更闻得,观中楼台处有一丈高之梅树,其花如白雪,蕊瓣团团,就如仙花相似,香气芬芳,异常馥郁,远近皆闻。国桢闻观中有梅若此,心下先有了几分把握。
至次日,国桢备下一分礼物,换了便服,屏去驺从,只带几个家人,骑着马来至白云山前,询问土人。果然山中深僻处,有一修真观,名曰小蓬瀛,观中有三个节妇,在内修行,中一人,人都称其为白仙姑。土人说道:“这仙姑等闲不轻见人,近来一发不容闲杂人到她观里去。二位客官要去见她,只恐未必。”国桢道:“吾至观,仙姑必不见拒。”遂与家人们策马入山,穿同越岭,直至观前下马。刚到观门口,早望见观内高台上琼堆玉砌,一片洁白,梅香阵阵,扑面飘来。国桢大喜道:“梅妃娘娘必在观内!”正要遣人扣门,岂知事有不测,忽然平地中卷起一阵香风,甚是狂骤。国桢在抬头看花,只见花飞蕊落,枝上要寻一瓣一片却也没有了。国桢见了,惊得痴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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