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喇叭可说是乐器之王了。
小时接触最早最多的乐器就是喇叭。家乡不只把唢呐称为喇叭,扩音器和播音机(话匣子)都称作喇叭,当然还有车喇叭,但通常说听喇叭,还是指唢呐。红白事都要请“喇叭班”来奏上几天,白事红事都要以喇叭打头,接亲也是喇叭先行。也许是因为喇叭声音嘹亮高亢,最适于广而告之吧。
“喇叭班”是一整套班子,并不是只吹喇叭,吹拉弹唱都有,是一个乐团,因为喇叭实在过于突出,就直接称为“喇叭班”了。一个喇叭班通常有六七人,有吹喇叭的,有吹笙的,有拉弦子的,敲锣的,打鼓的,还有打镲的。镲是由两片草帽样的发亮黄铜薄片组成,为什么叫镲呢,也许是因为声音“嚓嚓”的吧。最后还有一个主唱,通常是女的。这些人真的多才多艺,不仅每人都会几种乐器,而且人人都能唱,流行歌曲、京剧、地方戏曲,样样行。有些主唱还有身俊功夫,可以表演最受欢迎的武打戏。
我们村上有个孩子,从小就痴迷喇叭,立志要进入喇叭班。家里给他买了把喇叭,他天天早晚一个人练,后来又拜了师。刚开始不成调,渐渐就有些意思了。虽然喇叭声很吵,但他联系的时间对乡人并不是什么打紧处,所以大家都乐见其成。他练了好些年,相当有毅力,在村里很有名。我也曾凑过去借了吹吹看,根本吹不响,还憋得一脸通红。吹喇叭可得有一口长气,气不足不行。后来他终于如愿,镇上有一家喇叭班收了他,每有红白事他就跟了喇叭班去演出。可是没两年他却不干了,跑去南方打工了。很多人都为他可惜,白瞎了那么多年苦功。这就是理想与现实吧,生活总这样。
年底是喇叭班最忙活的时候,天天都得演出,班里的人过年走亲戚时脸都是肿的。
听到喇叭声,离年就不远了。年前十天半月几乎天天都有喇叭,红白事不断。我小时可没少听,经常跟着老人听到大半夜。有时本村没有邻村有,还会带着凳子跨村去听。说是听喇叭,但喇叭是不常吹的,只在接亲、开席、新人敬酒以及散场前才会呜哩哇啦吹上一阵,其余时间就是唱戏了。戏要连唱好几天,从迎亲开始一直要唱到婚礼结束,晚上要到大半夜,亲朋好友都要点曲目的。小时候听过“白娘子”、“梁祝”、“水浒”、“三国”,还有各种地方戏。当然都只是听个热闹,很多词句完全听不懂。那时的戏都是用的方言,所以后来在听到正版戏时很是不适应。
最喜欢的戏是“武松打虎”,这是个特别热闹的戏,要有很好的功夫,一般都是压轴戏,而且能演这出戏的都是很难请到的。主家请到这样一个班子,是很有面子的。印象最深的戏是“时迁偷鸡”,演时迁的人就在一张凳子上翻跟头,一连翻十几个,赢得场下不绝的叫好声。小时特别喜欢这个,曾下决心要学,在床上练了好多次,也只是勉强翻一个。几乎每个孩子都尝试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喇叭班突然就没了。婚礼成了迎亲车队进门放一阵鞭炮完事,转进到酒店以后更是直接用音箱代替,来两个人咿咿唱唱流行歌曲,司仪再穿插点互动游戏,就没了,完全成了公司团建,太没有味道了。不知道那个吹喇叭的少年如今又在哪里做着怎样的梦,梦里还有没有喇叭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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