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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个知青(三)逃亡

有这样一个知青(三)逃亡

作者: 另类昆仑 | 来源:发表于2018-10-02 18:50 被阅读307次


      等待是一种折磨,无边的黑夜难掩心中的焦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此时辗转反侧是一种奢侈,不小心惊了别人的美梦,更怕打乱自己的计划,我焦急的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今夜无眠。
        这几天脸消肿了,左眼黑眼圈退了,腰腿上的伤痛好多了,高山反应也轻了,我该行动了。
      吱的一声门响,睁开眼,看见窗外的月光照进屋里,我悄悄的侧身,只见对面墙上的人影晃动,接着一阵哗哗的水声,不知是谁对着门缝向外撒尿。
      行动前精神亢奋紧张,整夜没睡着,似醒似睡挨着时间,最后干脆不睡了。
      昨天晚上睡觉前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就这样合衣而卧,这几天都是穿着衣服睡的,没人觉的特别。
      破棉袄口袋里装上晚饭时打的两个烤饼,又把棉袄盖在被子上面。
      夜里屋内比白天还热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以不同的节奏交替着,咯咯吱吱的磨牙声像是老鼠在撕咬,嘟嘟囔囔的梦话毫无顾忌的屁响不绝于耳。高强度的劳动都累的人不人鬼不鬼,感觉不到相互的干扰,睡的真香。
      眼看着上玄的月落下去了,漆黑的屋里只看见窗外星星的闪烁,黎明将至,我不能再犹豫了。
      我悄悄的起来,披上棉袄下地穿好鞋,摸索着走到门口,没有表只能凭感觉。黎明前往往有短暂的黑暗。
        轻轻的打开门出去,又悄悄的把门关上。刺骨的寒风吹来,让我清醒了很多。往前走了几步,在门口右边仔细观察周围情况,寂静的夜晚,只听到我兹兹撒尿的声音,确认没有情况,返身回到门口,听听屋里仍然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拿上窗户下面的斧子向山上走去。
      虽然是漆黑的夜晚,这段路我还是熟悉的,往上一百多米就穿过煤矿的生活区,再往上到了山顶就安全了。
      过了生活区我加快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连爬带跑,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慌不择路手脚并用摸到山顶。
      定定神,忙回头看看后面,确定没人发现,狗也没叫。山上安静的似乎空气都凝固了,只听见自己心跳和呼哧呼哧的呼吸声。这时,见远方一棵萤火虫般的流星划过,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是我精心选的逃跑路线,没有按来时的路往山下跑,那样万一被发现肯定跑不掉。从这里走可以避开所有的视线,虽然没有路。但也没有悬崖峭壁的危险,只要能到了山底,就可以看见来时的路。顺着走就能到青藏公路。
      在这莽莽的亘古荒原上,单身出走防身武器一定要有的。我早就看好了那把劈木柴的斧子,用汽车钢板打造的又轻又好用。昨晚上就放在了屋外窗台下面。
        掌握好出逃的时间可是个技术活。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跑到青藏公路刚好天亮。
          准备工作悄悄进行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那几个知青。我试探过,他们不愿意再惹是生非,只想好好改造 ,争取尽快回到人民的队伍里。
      就业职工都很满意现状 ,他们不仅有工资还有补助,加起来可是高工资。有了钱他们可以娶妻生子养家糊口。
        知青没有工资,八年了至今还是供给制。这些城市来的贱民,政治上不如老兵,经济上不如劳改。林彪集团在“五七一”工程中说:知青是变像劳改。看来,变像劳改还不如真正的劳改。
      划地为“牢”是青海监狱常有的事,离开集体面对的就是死亡。十天半月你跑不出无人区,没吃没喝的坚持不了几天,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要不就被野兽吃掉。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孤身一人逃出去无法生存。
      这里对这些阶级敌人执行专政任务的,除了那个凶神恶煞的教导员和另外几个带班干部,还有食堂门口的那两条狗。要想成功出逃,就必须贿赂好这两条狗,关键时刻别叫。好在西大滩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有足够的骨头让我讨好这“保卫干部”。几天下来两个狗东西见我还遥遥尾巴。

      山顶上,亿万年风吹日晒,沙土和砾石都是松软的,上面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铁桶般的黑夜里,无法辨别山下面的情况,根据常识应该和山顶上情况相似。从这里跳下去不会要了小命。
      他奶奶的,顾不上这么多了,是吉是凶就看今天的造化了。
        紧紧的抓住斧子,蹲下身子降低重心,一咬牙,下去吧。
      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霎时间,尘土飞扬雪花飘舞。我像一个失控的肉蛋,带着砾石,沙土,还有那两个从口袋里掉出来的烤饼,滴哩咕噜的一起滚到了山下。
        尘埃落定之后我在地上胡乱的摸索着,好不容易摸到那俩个从口袋里掉出来的烤饼,赶紧揣到兜里,爬起来就要走。
        刚抬起头,只见前面约一百米处,模模糊糊有一只昂首挺立的动物,眼里发出了两道蓝色的暗光远远的窥视着我,不知是狼,还是狗。
      头嗡的一下,冷汗就出来了。我迅速的爬起来,紧紧的抓着斧头,求生的本能让我想跑却又不敢跑。我试着倒退着走,走了很远。才看见那家伙扭头向东北方向漫不经心的去了,我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向青藏公路奔去。
      我就是一只孤独的野兽,在苍凉戈壁的艰难跋涉中、做好了困兽犹斗的准备。一副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狼狈相。在惊慌失措中,我不断的回头张望着。
      身上越来越热,被冷汗侵湿的内衣发出的热气从领口往上喷发。我解开棉衣的扣子,拉開外衣的拉索,一層一層的解開穿在身上的衣服。
      昨天晚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做好长期流窜的准备,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能力做件衣服。知青本来就是穷的当当响,这么一折腾,更是屌蛋精光了。

        比逃亡更纠结的是往后的活路。幸福的毛泽东时代,全国人民的衣食住行都是党的赏赐,这组织是全国人民的唯一主子。离开了组织就是死路一条。什么锦绣前程革命理想,统统玩完。吃喝拉撒,生存的一切化为乌有,不听话不得食,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优势。毕竟活着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几天来,对今后生活的恐惧一直伴随着我。迈出这一步很难再回头了。如果和那些倒霉的知青一样认了熊,在这里混饭吃还是没有问题的。然而我不想这样苟且的活着。
      几天的精神折磨极近崩溃。痛苦中,我试图说服自己是我错了,是我罪有应得。我应该接受对我的处理结果,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屈服是最容易的,我企图找到不去上访苟且偷生的理由。

        面对漆黑的夜色,泛起在脑中的心事侵透了每一根神经。痛定后,只有麻木的僵持在思绪的空隙中,支撑着早已满目苍夷的灵魂,茫然的随风飘荡在冰凉的黑夜中。

      回头看看东方天际线开始发亮。戈壁滩上一棵棵稀稀落落的骆驼刺不再是使人眼花的野兽模样。我握着斧头急急的走着,已经看见青藏公路上隐隐约约的汽车灯光,估计时间应该是凌晨五点以后了。我盘算,六点多到青藏公路,天亮了就可以挡车去格尔木,天太黑不安全司机以为我是坏人不会停车。太晚了西大滩的人追过来,在辽阔的戈壁旷野里我无处藏身。

      跑到青藏公路天已经大亮,公路上冷冷清清,往南看,被山角挡住的弯路上不见一辆汽车的踪影。
      我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打扫浑身上下的灰土,抹去脸上的污迹。路边找到一个修路留下的沙坑躲在里面。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青藏公路。心想如果半个小时之内走不了。我必须躲起来。下午想办法再走。他们很快会追下来的。
      不一会见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从山角的拐弯处驶过来,急速行驶的汽车拖着卷起的一流尘土,越来越近,我看清楚了,是西格办的汽车从拉萨回来。我急忙丢掉斧子蹿上公路,站在路的中间向奔驰的汽车频频招手。做好了随时爬车的准备。
      汽车远远的就开始减速慢慢的停在路边。我抑制住自己的激动。故作从容的蹬上了汽车。长长出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我总是念念不忘这位好心的师傅,我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他容貌特征。然而,他的善举改变了我命运的轨迹。
      轻而易举的幸运虽然使我诚惶诚恐,可更多的是做贼心虚,害怕他看穿我是个逃犯而将我赶下车,或者直接送到某个机关。非常时期,防人之心不可无。
        车上就一个司机,我坐在副驾驶座上,没敢直视他的脸。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他。没发现有异样的表情,他问:“去格尔木吗”?我说;“去水泥厂”。 
        水泥厂是去格尔木路过的第一个兵团的单位,我想,万一有情况出现,半路下车也有理由,不能过早暴露要去格尔木的行踪。
          西大滩就在在青藏公路六十道班和六十一道班之间,再往南过了不冻泉就是可可西里。那时候这里叫无人区,现在是野生动物保护区。七十年代初,农建师缺油少肉的冬天。经常组织打猎队对这里的野生动物大量扑杀。并将猎物卖给各个连队。那时候这种图财害命的勾当没人觉的不对。只不过这种野味并不是想像的那样美妙。野驴,黄羊肉质粗糟,吃到嘴里味同嚼蜡,与家养的畜牲相差甚远不 受连队欢迎,最终才结束了这杀戮的营生。
        车跑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纳赤台,司机把车开进一家饭馆院内,停车下去吃早饭,问我是不是要去。我自然是无福消受。下车在门口等着,警惕的观察着来往的车辆,害怕西大滩煤矿派人追到这里。我靠在大门里面,把棉袄口袋里的烤饼掏出来,三口两口的下了肚。
        纳赤台在青藏公路五十七道班,格尔木往南第一个大站,来往的车辆把这段路压的一片狼籍泥泞不堪。公路边上有个饭店,不远处还有旅馆,银行,邮局。这里最大的单位是纳赤台兵站。
      从纳赤台到水泥厂还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开车的师傅不是多言多语的人。对我的来路不明没有刨根问底的欲望。我也缺少的没话达拉话的能力。今天“沉默是金”是对我最好的保护。
        到了水泥厂路口,我准备下车。师傅把车拐到去水泥厂的路上,他说也去水泥厂办事。
        汽车开到水泥厂门里面停下来。我下车就往厂房方向走,这是我第一次来,没有明确的目标。害怕司机看出破绽,我故意装作轻车熟路的样。司机锁上车去了办公室。
        水泥厂里很安静,没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工人,也没有昏天黑地的污浊空气,更没听到机器的轰鸣,若大的院子外面没看见有人,停产状态。我感觉非常奇怪。
        我想既然来了吃完中午饭到下午再去格尔木。如果这时候他们从西大滩煤矿追下来不会想到我在这里。我连的王忠良在水泥厂,蹭顿饭吃也须没问题的。
        在厂里转游了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人,我问他王忠良在什么地方?他说:“全厂干部战士都在礼堂里开批斗会”。我问:“批斗谁”?他说:“批斗李德平”
          我一听扭头就往回走,看来此地不可久留,走为上。
          我又回到汽车跟前,司机也回来了。我说:“师傅把我带到工五连吧,这里的事办好了”。
        工五连驻地在昆仑山口五十道班附近。离水泥厂三十几公里。是个老兵连队。
        在青海兵团,老兵就是复员军人,他们是六六年来青海农建师的,这些农村兵,与其回老家种地还不如在兵团,这里月月发工资,比农村挣工分可强多了。
     
        汽车在昆仑山脚下,沿着格尔木河曲折前行,这条世界屋脊上的天路,虽是山高水长,但无艰难险阻。出了昆仑山山口,眼前就豁然开朗一马平川起来,在往前,工五连就到了。
        我辞别了师傅,下车向连队方向走去。

                              未完待续
       
       

    有这样一个知青(三)逃亡

                      ( 三)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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