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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民异史 第二回 贫妇女四十再有孕 孙大脚偷耳听时局

宋民异史 第二回 贫妇女四十再有孕 孙大脚偷耳听时局

作者: 别勒古台 | 来源:发表于2017-02-11 18:00 被阅读82次
    宋民异史 第二回 贫妇女四十再有孕 孙大脚偷耳听时局

    宋民异史

    作者:别勒古台

    第二回 贫妇女四十再有孕 孙大脚偷耳听时局

    【说给读者的话:感谢大家的厚爱,这一篇拙作是作者的处男作,对于语言和情节的稠密,都没有经验。这个状态是作者表达起来比较顺畅的状态,望理解。这个故事以真实的历史为框架,创作的人物是虚构的,但大情节是史书记载的。故事是严肃的,不是穿越爽文,基调是批判现实。会陆续出场我们中国历史上可歌可泣的真实人物。比如第一回出场的宋慈。也融合了我们中国各地的风土人情,文化瑰宝,艺术作品,星象卦卜等。作者的目的是对那个战乱年代,普通百姓困苦波折人生的悲悯与关怀,同时歌颂闪光的人物。再次致谢!】

    宋慈观斩那一年的四十年前。是南宋乾道四年春天,公元1168年。这时候,距离北宋靖康之耻,宋高宗建炎南渡,已经过去了很久。南宋和金朝,以大散关和淮水为界,暂止兵戈。宋朝的百姓,不少人为了躲避战乱,从江北的家乡,被迫向南迁居。好在江南风调雨顺,也算是获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这一天,在安徽宣州沈家村里发生了故事。

    近晌午,农家院里柴门半开,一个小孩蹲在地上,一面剥笋,一面背诗,“土膏欲动雨频催,万草千花一饷开。。”手的快慢跟随了记忆,凡是背不上来的地方,手也自然停下。冷不防头上挨了个爆栗,“你这样干活,是不是偷懒。嘴里咕哝些什么?”

    小孩挨了打,抬眼一看,一个半老的村汉,手里提着沉甸甸的酒葫芦,气呼呼地瞪着他。

    “爹回来了。我给大哥送了饭回的,娘要我边剥笋,边背诗,里面有一句“邻家鞭笋过墙来”。娘说剥笋时候背这诗,能入意境,记得牢靠。”

    “农活不会干,倒学会了耍嘴。什么干湿,你要是懂得种地浇水的干湿,强似在这里乱背。”

    小孩忍不住了,哭了出来:“不背诗娘骂,要背诗爹打,让我如何是好。”

    “你还学会犟嘴了”,村汉又扬起巴掌要发威,这时听到身后浑家在呼唤。“他爹回来了!饭菜已经备好了。快进屋吧。”

    村汉收了手,看见自己浑家迈着门槛出屋,把挨了打的儿子依偎起来抚慰,却用眼睛不满地看着他。村汉不觉把酒葫芦往身后藏一藏,进屋坐在粗茶淡饭的方木桌子边,顿一顿,捉起一双竹箸,却不落下。浑家也回了屋,又端上来一碟干菜,一碟豆腐,眼见都是下酒物,又配上一只小酒杯。村汉顿了顿,脸红了红,把酒葫芦从地下暗处提起来,放在桌上筛酒来吃。

    两夫妻默默吃了一阵。浑家忽然说道:“他爹,我还是想让二儿子将来读书,少做些农活。”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读书当不得吃饭。三里外的汪家,田亩多得种不过来,供着儿子读书,都过了五六年光景,只是个秀才,要想进学做老爷,不知是何年月。有这光景,慢慢种地,攒了收成再去买地,才是正途。“

    ”读书怎当不得吃饭?有了功名就是官户,比农户强得多了,远的不说,眼前就不抓徭役,一整年保个囫囵收成。你忘了你和大儿,过去几载,修河堤,建圩田。自家庄稼几近撂荒,我怀着二儿,勉强维持下。”

    “那读书考试的人越来越多,能中的有几人,这事情冒不得险。”

    “我看读书比种地稳便,自己勤谨些,一定有进境。不像种地,天灾人祸一发来,你纵然三头六臂,也是那点收成,比饿死强些不远。你若是真想买田,可曾见过一个庄稼人全凭种地买了的。还不是有功名的老爷攒的地多。”

    村汉稳了稳神,回想起来慢慢说:”你爹爹我那过世的老泰山是教书匠,你也认识千把字。不像我和大儿是睁眼瞎。要不是我们从江北逃避金人战火到这里落户,丢弃了许多家当,日子也许撑得住两个儿子都读书吧。唉。“。

    “他爹,我也知道家事艰难,眼下我先自己抽空给二儿开一开蒙,将来看他的根器,若是这块材料,我们还有大儿,就尽力帮衬他,若是读不出来,就只认得几百字,会写个名字也就是了。”

    夫妻二人谈了一回,收拾了方桌。一日无话。

    到了晚间,安排了两个儿子吃饭已毕,在草房里各自回屋熄灯就寝。做丈夫的手脚有些不大稳便,只管放在浑家胸前。浑家攥住他手,翻身过来面对,低声温言道: “他爹,我这几天身体有些不同。那个,六十多天没来了。。家里怕是要多一个孩子了。。”。

    “他娘,你可莫要耍笑,我们是二牛同耕(同庚),一对四十岁的人了。老大即将婚娶,老二能下田帮忙,再过上一年半载,就要抱孙子。你到这个年纪,腰里干了也是常有的,不一定是有喜。”

    “我已经生养了两个儿子,自己省得,应该不差。”

    村汉轻叹,“嘿,恁地说,又多了一副碗筷,将来又是一份彩礼钱,我这年纪本来入土不远,看来是要累死到最后一口气。”

    村妇道: “他爹不要这样说,多养一个孩子是多一份福气,你看这孩子不嫌弃咱家困窘,专门要上咱家来,给你当晚辈,可不是缘分吗。我虽然不年轻了,还能挑担子,做女红。你要是嘴里能省下几口,也不至于紧巴太多。”

    村汉拧眉发了会呆,: “明天晌午让二小子去把稳婆孙大脚请来看个究竟,再理会。”

    第二天,二儿得了父命,如风一般奔去稳婆的院落。到了孙大脚家,看见一个不曾见过的少妇,上前动问,叫声:“大姐。”少妇回答:“这位小官人可是来寻我孙姨妈的?我是她外甥女,勤姑的便是,刚来投亲。她今早去了村首杜家接生未归,这一阵子也该回了,等我替你传话。”

    小孩子回家报信,两夫妻等候着。两个时辰之后,院子外面传来响亮的笑声,一双大脚带进来一个满面春风的老婆子,额上皱纹黧黑,头发里闪烁一根银簪,进门万福:“恭喜夏大伯,贺喜卢妇人。人丁兴旺,日进斗金!”

    卢妇人听了,满面堆欢。夏大伯冷道:“有劳孙嬷嬷,您且休要取笑,我家怎比得上村里大户,什么添丁发财的,我不敢贪心那一步运道。眼下我浑家自觉是又怀了,烦请您给看看。”说罢出了屋。

    卢妇人站起身把孙大脚请进了里屋卧室,两位妇道说体己话。

    不久,卢夫人笑吟吟把孙大脚送了出来,道谢送别。孙大脚到了院里,见到夏大伯,说道:“胎气结了三个月了,一切都好,我已算定了产期。早晚来相助。”

    “孙嬷嬷可知男胎女胎?”

    “您可真高抬了我,老婆子只会接生,断不出是公子还是千金。不论男女都是您夏家的亲骨肉啊,到时候呱呱坠地,便知端的。您且耐心些吧。”说罢行了万福,笑着自去了。留下夏大伯独自一人,捏着胡子长吁短叹,喃喃道: “若是个女胎,依照祖制,可着实麻烦了。”

    孙大脚离了夏宅往家走去,已近掌灯时分。忽而看见一个管家,一个家丁,立在家门口等她,暗暗吃惊。等认出是村里首户沈大老爷家的家丁,战兢兢赶步上前陪笑施礼。管家道:“孙嬷嬷免了,请速随我到老爷府上,老爷已经请过郎中给太太断过了喜脉,唯恐到生产时候你人头道路不熟,特派我来请你,见一见太太,熟悉道路”。说罢上了一匹青马,旁边一个家丁牵过一匹黑驴,扶着孙大脚上路了。

    孙大脚一早接生,下午去了夏家,已十分疲惫,却不敢推脱。迤逦到了朱漆大门的沈家大宅,管家把孙大脚托付与内宅女仆。这女仆带着孙大脚,穿院落,跨游廊,到了内宅见太太不提。

    日近半夜,孙大脚从沈宅出门,管家又派人牵驴送了回家。进门后,家里外甥女勤姑接着。“姨妈辛苦了。” “今天什么日子,接一个生,又断了两个产期,马不停蹄。” “您身上好大包裹,怎还带着酒气?” “这是沈家宅门里赏赐多般,又让我厨下随意吃晚饭,我和厨娘饮了几杯,攀了交情。”

    “这沈家好大手面” “可不是,我今天开了眼,人家墙上写着金,帘子上缀着翠,玛瑙的醋瓶子,好大院子,险些迷路呢。呵呵。”

    “不知这沈家是何来历?”

    “倒不是此地的人,兵荒马乱的年月,听说这是江北姓沈的分支,十几年前避战乱南迁而来,大车小辆分好几批驮着家产,买了田亩,新盖院落,与此地沈家叙了同宗,进了祠堂。他家大业大,外来户竟成了本村的首领,好不威势。好在沈大老爷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并不欺负人的。”

    “那下午去的夏家又如何?”

    “夏家是外姓人,也是避乱来的,那夏大伯每日里只知道贪杯,卢妇人确是一等一的好人,又会写字,她父亲貌似还进过学。两口儿管孩子,一个主张务农买田,一个主张读书中举,常争吵的。”

    “原来恁地。且不知姨妈您今天断了两个产期,都是什么日子?”

    “沈家太太的产期约是。。腊月里初五吧,夏家大奶奶。。也差不多”

    “倘若确实同一天,同一时,都要生产,您分身无术,可怎地好?”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只有天知道。”

    “倘若真那么巧呢?”

    孙大脚本来一边盥洗,一边答话,都要躺下了,听了这话忽而又起,略沉吟下,正色道:“我们做稳婆的,看似都是女流,可这接生是人命的勾当,做不好时,一尸两命,却不能迟疑,必有杀伐决断。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只能豁出去一头。恐怕没的选,只能先去沈家。一来咱们得罪不起,二来酬劳也多。虽说数目有定例,那额外的赏赐可全凭自愿。他家若有十万贯家财,一个大胖小子总值得一万贯,便赏我十两银子也不为过。再说,守着这临近几个村落,几百户人家,哪有天天生孩子的道理,何处挣来柴米果腹?还要多和宅门太太小姐,厨娘奶妈交好,穿针引线,寻些买卖路数,好赶趁些生活。”

    “那夏家如何是好?”

    “人各有造化,要真有什么不测,也是自己命数。好在卢妇人已是第三胎了,腰里不紧,穷人家命贱,那无钱接生难产死的,又有什么稀罕。现在金兵压境,京里的皇帝、大臣都是朝不保夕,我们这样的小民,只管得了自己不挨饿,也就是了。”

    “原来恁地。还是姨妈高见。 ”说罢了二人就寝休息。

    春去秋来,卢妇人身子一日日不便,却硬挺着不拉下活计,除了每日做饭,抽空看顾二儿认字,已经把家人的冬衣准备停当,又捡些齐整碎布,缝制几套婴儿小衣、虎头小帽,常常一边做,一边想着,笑着。大郎二郎益发孝顺,分担家务,夏大伯也少吃酒,剩下几个钱,只是整日愁眉不展。

    转眼又到了腊月,年味渐浓。这一日朔风怒号,彤云密布,雪片纷纷落下,到了掌灯,积雪已没脚踝。卢妇人腹痛起来,开始以为是阵痛一会便好,可过了半个时辰,益发沉重,忍不住呻唤出汗。夏大伯着忙扶着妻子上床,眼看是生产的光景,连忙吩咐大郎准备稻草,烧桶热水,让二郎撑起油纸伞,去请孙大脚。

    这夏二郎用力推开被落雪拥住的院门,拼着身量打一把伞,又夹一把伞,逆着冷风刺鼻而行。那雪片化在脸上,和小孩的鼻涕眼泪一起混流。夏二郎挣扎到孙大脚家院,依稀望见雪帘后停着一挂鲜亮马车,马蹄裹着毡片,用厚实棉布围拢了轿厢,灯笼上“沈宅”二字。一个管家正把稳婆拽进轿车,转瞬响鞭而去。二郎急奔却未赶上,立在门口发呆,呜一声哭了出来。

    正没理会处,院里走出一个少妇关切:“敢是夏家小公子吗,我姨妈身不由已,帮不上忙,实在对不住。”

    夏二郎认得是勤姑,说道: “我妈妈就要生了,可如何是好?”

    “要不,我随你去一遭?”

    “你可会接生?”

    “我不会接生,但好歹也是个女流,你家全是男子,我些许能帮些忙。”

    “那么就多谢了!”

    夏二郎分一把伞给了勤姑,二人回来。

    到了家,在院里都能听见卢夫人呻唤,推开院门也顾不上关,奔进了屋里。家里两个男人,早是热锅蚂蚁,见了勤姑,如见救星,推入房内掩了门。

    一父二子,拉长耳朵在产房外听着。房里卢夫人呻唤声音渐低似无,只听得火盆里木柴哔啵,院落里雪花扑簌。

    正不知过了多久,夏公几乎睡着,产房门开了,勤姑抱着一个刚裹好的落草孩子出来,对夏大伯说道:“给您道喜了,夫人诞下了一个千金。母女平安,只是夫人年纪高大,消耗太过,已经昏睡,等她睡醒,再让她喂孩子吧,我先回去了。”夏家大郎忙不迭奉上谢仪,送勤姑出门了。

    夏大伯接过婴儿,听闻千金二字,面色铁青。这个女婴也怪,一声啼哭也没有,敢怕是没有呼吸,或是死胎?夏大伯忙让儿子掌灯来看,却唬了一跳,灯下婴儿确是个女孩,虽然不哭,呼吸均匀,看着老父亲,咧嘴无声而笑,又一只小手紧握一个胎里带来的,黑棋子一般物事。

    夏大伯抱着孩子,眼睛不眨,一丝笑纹也无。说道: “大郎二郎,你们进屋去看顾你妈。这孩子我自料理。”

    两个孩子进屋看母亲,关上了房门。夏大伯抱着女孩,前前后后走了几趟,坐立不安。突然一跺脚,咬紧推开了屋门,把裹着女婴的襁褓,对着逆风飞雪的黑暗处,直掼出去,反手便闩了门,大口喘气。

    雪过天晴,卢夫人醒了,见了两个儿子,知道生了个女儿,十分欢喜,要抱新生的婴儿。大郎二郎走到外屋,问父亲要妹妹给妈妈看。那知夏大伯在桌案边用手支颐打瞌睡,不见婴儿踪迹。

    大郎摇醒父亲,问道:“爹爹,新生的妹妹呢?”

    “生下来没一刻便断了气,我已经埋到雪里了。”

    “什么!”屋里卢夫人听到了,哭叫一声,“我的儿。你把我儿埋在了何处,不管是死是活,带我去看。”挣扎着下了床,脚一软,摔在门槛边上。二郎急忙搀扶母亲,大郎奔出屋子寻妹妹,推开门,一脚雪几乎没膝,焦急四顾,见几只麻雀围着一个雪坑,叽叽喳喳。深浅迈步过去,往雪坑里一瞧,一个新生女婴,晨光里面如珊瑚,裹着雪被,在襁褓里神色安详地睡着,呼吸出一团团顽皮的白气,暖烘烘地吹得积雪不落。

    大儿见妹妹还活着,一把捞起,蹦跳着回屋给妈妈看。除了夏大伯,全家人喜极而泣。

    卢夫人因幼女生在大雪地里冻了一宿,索性给她起了个乳名,唤做暖絮儿,百般痛惜。因自己年纪大,没有奶水,勉强对付些汤粥将养孩子。好在暖絮儿身体壮健,能吃能睡,口里却从无声响,只是笑。那个胎里带来的黑棋子一般的物事,被卢妇人用七彩线缀了,挂在孩子项下,硬硬的,非金非木。

    这一天,恰好是暖絮儿出生二十九天,刚傍晚,孙大脚来家了。提着一只竹篮,里面放着好大一个新鲜猪肘。卢妇人接着,抱出来暖絮儿给孙大脚看,喜欢得不得了。孙大脚言道:“您临盆时我身不由己,被沈家一众家丁强拖去了,接生了一个小官人,没能亲自服侍,罪该万死。好在勤姑这孩子随我学了大半年,顶上了用。我十分过意不去,带个肘子给您将养,略表歉意。”

    卢妇人道:“甚么道理,我们的谢仪尚且菲薄,怎敢收您的东西。那晚接生顺利,我竟半点没受痛楚。勤姑十分好手段。”

    孙大脚又说:“我早听说卢妇人甚好针线,远近的人都喝彩。我手里有一份邻村宅门里的女红活计,讨下来却发现逞了强,和勤姑都料理不得,如骑上了老虎,特请您帮忙缝上一缝。”

    卢夫人道:“孙嬷嬷忒也得客套了,一点针线,打什么紧。把出来我看看。”

    两个妇女谈了一回。

    孙大脚留下篮子,拿着女红活计,笑嘻嘻走了。到了家里,勤姑传来一句话,明日是沈家刚出生小少爷的满月汤饼会,晚间大宴宾客,为答谢稳婆,管家特邀到后厨,和奶妈女仆们共一桌吃酒。孙大脚一听,合不拢嘴。

    次日,孙大脚换上干净衣服,插了簪子,脚不沾地,投村庄东头沈家大宅去了。到了门口,见了一番热闹,不敢造次,在一边门角候着。只见车马不绝,大管家身着青缎子面礼服,满面堆欢,向来往贵宾不住打躬作揖,前后周旋。人群川流不息,与沈老爷相与的远近乡绅,名士官员,大模大样进院子去吃酒;其余村中宗族晚辈,少不了献上一份心意,就散去了;也有些想巴结的外人,正好寻了这个当口,送上拜帖和礼物,争相和管家多叙谈几句。好容易等宾客停当,管家回到院内吃茶暂歇,孙大脚连忙溜进去了。

    进了院落,被厨娘沈大菊拉到后厨,端出几盘好菜,一壶温酒,和另几个帮厨的妇人,甚么大梅、大樱等辈,偷闲吃酒,七嘴八舌放肆起来。

    孙大脚道:“都说沈员外好大威势,今天得见,方才开眼。”

    沈大菊说,“可不,远近有功名的来贺喜的,就有好几位,更别提没功名的富豪乡绅。最远的还有从临安来的亲枝近派。”

    ”“临安来的?怪不得员外这些年生意兴隆四海,结交恁地广泛。”

    “可不是,咱们宣州小小村坊,要不是避乱南迁,按理,可是装不下我们老爷的。听管家说,老爷在公门里见了县宰,给他些脸面。县宰到我们宅上时,举手投足透出恭敬拘谨呢。”

    孙大脚赞叹不已,又道:“可有一事作怪,我却才经过月前接生的跨院,怎不见灯火,一片漆黑?那位生了孩子的太太却往何处居住了?”

    “哎哟哟,那个生孩子的婆娘,哪是什么太太,她只是我们老爷新纳的一房小妾。怀孕时候才许她住在哪里。这孩子一坠地,就搬回她院里房子里去了。虽说母凭子贵,多了几两月钱,娘家又多了几匹银绢,可到底是奴才的身份。就连她生的小主人,也并不叫她母亲的。将来管教孩子,也不让她插手。”

    “那家里的大太太便是孩子的母亲了?”

    “话是这样说,可女人心性,头一样善妒。大太太过门多年没有生养,若是我们老爷还有几分耐心,也断不会纳这一房妾。夫妻吵过几回,大太太不把这小冤家视作眼中钉就好的了。”

    “这孩子看来要员外多操心了。”

    “谁说不是呢。。

    吃了几杯酒,胡诌两句,孙大脚有些倒三不着两,央求几个厨娘夹带她一并去客厅收拾残席,借机看看宾客里的上等人物。少顷正好有丫鬟传话来,几个婆子抹一抹口边,进前院收拾。孙大脚也跟去,进客厅奓着胆子收拾,边听边瞧。

    一个足登宝蓝丝履的官人说道:“雪斋兄,这么说,赵官家(皇帝)是无意兴兵北伐了。”

    雪斋是个老年文士,研磨茶盅说道:“绍兴三十一年,金军渡淮河,我大宋岌岌可危,犒军的虞相集散兵,以不足贰万兵力与数十万金军决战采石矶,大败金军,何等勇烈。可自从虞相仙去,朝野中哪还有人能堪收复大任呢?北伐二字,谈何容易。”

    呷了口茶又说,“首先要人心所向,其次要国力充实,第三要有能臣勇将。目下这三条,无一相符。民间厌战,金朝兵将尚且如此,何况我朝?不然完颜雍怎能趁主战的海陵帝南侵,谋了大位?二者,这些年兵连祸结,国库空虚,为了用兵,朝廷税负繁重,皇帝迁都临安之后,不得已田税预先催缴,夏税本来八月半纳完,可主管的户部那次不是要七月底就要送至临安,更有甚者,四月份就要送达户部。种田的种子都当做收成交去了。硬要用兵,只会内乱。这第三么,倒最好说,只一句话,岳爷爷在风波亭含冤受屈的魂魄,倒要看看哪个良将,再效一次莫须有的罪名呢。”

    这一番话说完,边上一个珠光宝气的胖子当先赞同,笑眯眯地:“雪斋兄分析时局鞭辟入里,我这等做生意的,还是最喜太平景象。要我说那金人如不侵宋,我们何苦来放着好日子不过,去收付什么失地。岂不闻,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哈。呵呵。”

    另一个手捻长须的瘦子也说:“今上已是少有的明君了,对外和金朝几番交战不落下风,把祖宗的半壁江山守得牢靠;对内专心理政,整顿吏制,整治贪污,才有这乾淳之治的美号啊。从隆兴元年促进会子纸币的流通,到淳熙二年多出金银以回笼滥发的纸币,三年也未有增发,我等才有这做生意的好年成啊。”

    他停了停,故作玄虚低声说来:“我听说,官家已经下了令,着实想个法子,彻底铲除这预催的弊政啊。”话音未落,众人又是一阵称赞。胖子对着瘦子赞道:“方良兄,如此内阁机密,您也能有耳闻啊。”瘦子听了十分受用。

    这时候,沈员外开言了,“能够听闻众位高论,令沈某茅塞顿开,宋金无战事最好,我正有意让驻在北境的二弟,拓展榷场贸易,届时还望众位捧场。”众人纷纷拱手答到:“好说好说。”沈员外再向那个号雪斋的文士说道:“今日犬子满月,我有一事相求。想请您在犬子十岁时候,我这偏僻村落,开办一家书院,教诲村中宗族小儿。这兴建之资,由我筹备,每月束脩三百贯,不知尊意如何?”

    珠光宝气的胖子瞪大了眼:“三百贯钱一个月,这可是枢密使月俸的数目啊,这样的好差事,雪斋兄万勿推辞啊。”沈员外听得他捧场自己手面,也面露得色。

    雪斋容色如常,答到:“承蒙大官人尊师重教,如此看重老朽,子曰当仁而不让,老朽不以己驽钝,从命就是。只是有两个条件。”“莫说两条,二十条我都答应。”“此地人杰地灵,这书院一定要老朽在村中亲自选个好地址方可。”

    “这个自然,正要仰仗雪斋兄眼力鉴定风水“

    ”此外,有教无类,村中蒙童,只论天资,不问家境宗族。沈家出资兴建的书院,收录沈氏子弟是分内之事,除此之外,若是有沈姓宗族以外的家贫小儿,老朽愿收便收,哪怕我倒贴他学费,还望大官人赐我收徒的专权。”“

    “这个更不在话下了。雪斋兄如此胸怀,令人钦佩。”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相谈甚欢,眼见已近定更天,胖子言道,“时辰不早,还请沈员外把令郎抱出来,让我等一观,便不相扰了。”

    沈员外说道:“家院,把我儿抱来。”须臾,乳娘抱来一个小官人,面如冠玉,双睛点漆,虽是个刚满月的孩儿,也见得十分的端严美貌。众人称羡不住,纷纷把出些金打的玩器,玉琢的首饰做见面礼,那胖子竟直接取出好大一张银票卷了,要递到小官人手中,惹得众人笑他一身铜臭,莫要熏着了孩子。

    胖子正色道:“不知小官人可曾取了官名。”

    “尚未取名,只有个乳名叫做璋儿,意为弄璋之喜。正巧,雪斋兄在座,请为犬子,也是您的学生,取个名字吧?”

    “请问璋儿的生辰。”

    “戊子年壬戌月戊申日辛酉时”

    雪斋听闻璋儿八字,一手捻长须,一手微曲,微闭双目,口中念叨:“长生十二神,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胎、养,扎根行运。。”又转目沉吟。

    沈员外耐心候着,说道:“自古君子问凶不问吉,无论小儿命运如何,兄台但讲无妨。”

    雪斋微笑道:“员外豁达,此子纳音霹雳火,属鼠,本来长命百岁,见官逢印,只是七杀坐命,木火有缺,难免波折。”

    “何谓七杀?”

    “七杀格本是一颗孤星,如二男不同室,二女不共居,极凶之煞,歌诀有云“煞以攻身,似非美物”,而大贵之格,多存七杀。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难免有妨碍,可史书所载名臣武将,勇烈怪杰,命坐七杀者大有人在,只是往往脾性刚直,似难驾驭,孝道上恐怕有违,一生难免奔波曲折。如处之有方,则惊天动地之功,若处之无方,则。。”

    “哈哈,雪斋兄高见。眼下大宋身畔,虎狼环饲。我生此子,唯恐命格太弱,譬如雌鹿,难以在乱世中立足自强。若是似这般强横之命,我反倒十分欢喜。再请赐名。”

    “沈葆真,字無極。”

    “请教高论?“”

    “沈者水名。葆者,草丰树茂,近水为佳,二字相宜。真者从贞,本意占卜求真相,后意升仙去垢,造化修真。意在动心忍性,化暴戾为坚韧,以制衡七杀之煞。表字沈無極,是水土火木相生相济,配齐八字,谐音无忌,乃是告诫之意。”

    沈员外抚掌大笑:“甚好!甚好!有师高才,我儿前程无忧。”

    乳娘怀抱的璋儿,似乎听懂了,哇的一声大哭,众人喜笑。过了一阵,纷纷告辞而去。

    那在一旁的稳婆子,听了这一阵,三句倒有两句不懂,只记得胖子通身的珠玉宝气,令人眼馋,和众厨娘散去了不提。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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