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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个几十年的老友突然现身我家门前，高兴之余，各自大谈自己的感想。当谈到文化对比，历史等等方面时，我感到几乎无法继续谈下去，因为她的中国古代最伟大以及当今雄踞世界的观念根深蒂固，完全无法接受我目前对历史和中西文化差异的认识。再加上老友的纯感性以及极度非理性的思维方式（你说东她说西），交流基本就是“吵架”。所以第二天的聚会我只好首先提议不要再谈昨天的话题。老朋友欣然同意，很高兴我能作深刻的“自我反省”。
第二天的聚会是愉快的。我带着老友游走了一下当地的大学城，大家边走边聊，气氛非常和睦，似乎一切又回到从前。不过送走朋友之后，我不得不想，大约彼此的交流也就这能如此了，如果经常相处，必定有更多的格格不入的地方。
是的，格格不入的地方太多太多。最明显的有两点，一是经济，二是思想。笔者来美二十多年了，经济上和二十年前不能说没有差别，但差别不大，而我的老朋友如今和二十年前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思想上呢？笔者和二十年前是大不相同，不管是亲身经历，还是知识与认识，和二十年前相比，也可以说是天翻地覆，而朋友的思想意识，却几乎和以前是一样，原地踏步。经济上的差距并没有成为我们交流的主要障碍（估计长期在一起也难说没有影响），因为老朋友总体来说算不上一个物欲很强的人，但思想上的差距似乎让我们在某些方面成为完全的陌生人。
中国的俗话说，“朋友是老的好”。不错，当我和她散步在街道，坐在咖啡馆里，或交谈或沉默，那种自然融洽，的确也只有在老友中才能这样。然而，如果我再继续和她相处，我们会有很多的相异，很多的对话都会止于“死胡同”。试想，如果我经济上能和她平起平坐，思想上能和她一同匍匐于二十年前的水准，相信我们还是一直相处融洽，深感“朋友都是老的好”。但这很遗憾的不再是现实。
人是这样，人类社会何曾不是这样。没有变化作为动力，人类社会是不会向前迈进的。中华文明和西方文明的最大区别，表面上看可以是理性精神，宗教，文化等等，但从历史发展的结构来看，就是这个“变”与“不变”的差异。翻开西方历史，我们看到的是古希腊罗马的辉煌，中世纪的黑暗，文艺复兴的再度辉煌，然后是科学，工业和民主的崛起，每一个时期都色调各异，步步为营，除中世纪外，几乎都是一楼更上一层楼。而再看中国历史，一治一乱，乱后还是同样的“治”，“治”后还是同样的乱。这也是为何鲁迅说写中国历史是浪费时间，因为两句话就可说清楚（“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灯下漫笔》）。
原地踏步的历史结构更是中国人的怀旧心态产生的历史原因。怀旧没有什么不好，但过分的怀旧导致一个人生活缺乏新篇章，缺乏前进和创造的动力，而一个越古越伟大，越老越是有权威的文明，也更是衰老的文明。在《盐之味》一书的读后感中（https://www.jianshu.com/p/261e2bbac1c7）我提到这一点，（剧情透露！想读书的跳过这一句）书中两个主人公在各自经历的自己的磨难之后人格升华，从新发现对方的魅力。爱情是这样，友情，个人，社会，何尝不是这样。
由此看来，朋友，并非一定都是老的好。老朋友不再那样有共同语言，也许并非那么遗憾的事，而是某一方（或双方）“变化”的体现。于是在送走老友后，我把她千里迢迢送来的茶暂时放到一边，细心地做了自己喜欢的咖啡。当一切安静下来，我品尝着咖啡的醇香，也不再梳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去，而把目光放在了比过去更为亮丽的眼下和明天。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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