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欢喜我不忧

作者: 目觉 | 来源:发表于2018-02-28 21:17 被阅读31次

    文/由光

    她六岁时才被送回家,在此之前,她一直在姑妈家生活。

    送回来的时候正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女娃,还未习惯这个陌生的环境。入睡的第一晚甚是难熬,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再把她送回姑妈家,没有耐心的我被她吵的心烦,加上觉得她缺席了六年这个原本的家,性格又被纵的如此任性,对她的不满与疏远正是浓郁,我不再温柔的哄她,只冷冷的对她抛下一句:“你永远都回不去了。”

    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归家的第一夜,她没有得到什么温馨的回忆,只有捂在被子里哭的快要窒息的害怕感,只有一个姐姐对她烦躁又厌恶的语气,说着一个她难以接受的事实,适应的开端,对她而言就如此可怕。

    那晚她是哭累了睡的。

    此后的日子里,她也不太会收敛她的不满,不听话,不亲近,对于这个家的亲人常常怀着排外的心思,不加重视所以不怎么听的进教导,张牙舞爪的性子,倔犟固执的脾气常令我们头疼。但好在她终究是个六岁的孩子,爱吃糖怕棒子对她还有用。

    一次又一次的,她重复着闹了被骂,骂了就哭,哭了不听劝,最后招打的循环。我们对她仅有的耐心一点一点地被磨掉,以至于一看见她不听话,就有想抄竹条的冲动。

    网络

    她慢慢的,慢慢的明白这里的家人跟姑妈家的相比对她并没有多少耐心,她用来反抗他们的坏脾气不但不会获得他们退一步的谅解和妥协,反倒还会让他们进一步的坐实了之前她在姑妈家太受宠爱的事实,这样一来她的任性只会得到一顿打骂。

    在这个家中,她最难忍受的,莫过于“爷爷”和“奶奶”。

    她不明白,明明都是叫“爷爷”和“奶奶”,为什么姑妈家的爷爷奶奶如此慈祥,如此疼爱她,这里的奶奶却处处嫌弃,对她的厌恶一点遮掩也无。

    明明没有做错的事却偏偏怪起了她,想要逗他们开心换来的是一句句鄙夷的话语,有的吃有的喝不会想起她,每次给零花钱更没有她的份。

    为什么,为什么?她当时十分搞不明白,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大的委屈,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很难过,她无比思念以前在姑妈家的生活,那里和这里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在这个家中的爷爷奶奶逝世的那天,她也不过七八岁,那天晚上,我的记忆中,她在我面前喃喃重复着爷爷奶奶“死去”的事实,脸上是疑惑无知的神情。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与屋外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和低低的抽泣声仿佛隔了两个世界。

    她还没完全的融进这个家。

    她还需要时间。

    她叫我姐姐,我却没有像一个姐姐一样对她多点温柔,在她小心翼翼的对这个家探头探脑时,残忍又直白的打破她心中的幻想与希冀,将还没准备好的她猝不及防的拉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和以往的生活说声再见,就要开始习惯一个缺乏耐心,急躁,充满大嗓门的家庭,一个原本就属于她的家庭。

    我在她面前也毫不吝啬我的坏脾气,两两碰撞,都是她先沉默。她回来的时候说话不利索,反应又迟钝。我常说她“笨死了”,学她独特的口音说话,她总没了辙。加上她爱把事藏心底,倔犟不听劝,因为这些,她吃了太多亏。

    我曾因丢了钱说过她是小偷,从头到尾她只会说一句“不是我偷的”;不会巧言令色,不会甜言蜜语;不会招人疼爱;和她交流她常理解不了重点,吩咐她做的事完成的七七八八不胜人意。在其他地方生活六年并不是一个有利的条件,在这个家中她更容易受到忽视,不被待见,她被保护的太好。

    说实话,说起她,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她正在慢慢长大,幼时的刁蛮已经褪去不少,和六岁的她相隔已六年,我已记不清那时的她有多少难忘事。现在的她听话了很多,会特意在我未归家前给我留吃的,会体谅这个家中父母的幸苦,会和我谈心,虽然她身上还留有迟钝的印记,我也因为这个多次被她气的不得了。

    她仍旧习惯不了他人因为她的迟钝而对她发的脾气,但也没办法,就像她不能改变她“笨”的事实,花了六七年时间也没多少长进。说一就一,只认一不认壹,不会转弯。

    直到那天和她聊起幼时,我问她还记不记得我欺负小时候的她的事,她真的傻傻地思考了几秒,说在她的印象中我一直陪她玩,对她挺好的,没有多少坏印象。

    我愕然,怎么和我的版本不一样?

    “除了一件吧,现在我就记得那件了,”她继续说着:“那天我要看《喜羊羊和灰太郎》,你和妈妈笑我幼稚,不让我看,那时觉得你很可恶,委屈地哭了。一点都不尊重我和理解我。”

    我听了她的措辞大笑,在我的记忆中,完全忘了这回事。

    她不解气的继续说:“你还笑!那时我毕竟刚从姑妈家回来,你们一点耐心都没,太不公平了,爷爷奶奶又不喜欢我,受委屈都是我,又不是我要回来的,干嘛要怪我,就因为我没有跟你一起生活过,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在他眼里就比不上他们其他的孙子孙女?不公平!”她说的气鼓鼓,我停下笑,那是她第一次说起这些事。

    “还有呢?”我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反正我现在想明白了,这不是我的错,孩子是无辜的。”她说的理直气壮。

    我被她弄的连连吃惊,一时想不到她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的,我曾以为她对这些浑然不知模糊看待,不料她早已思考过并有了这样一个答案。这些思考,估计是在她一次又一次受委屈后枕着枕头边哭边想出的“真理”。

    我开玩笑地对她说:“我还以为你笨的无可救药了。”她反驳我:“你说错了,我的确笨,但是我还是有点药可以救的。”她正经回答的语气,让我怀疑之前对她的印象是不是应该要改观。

    每个笨孩子都会以她独特的方式长大,每个小孩子的童年都飞扬跋扈过,也或多或少有一些童年阴影,她也知道她的童年一去不复回,停留在脑海中的记忆却难以磨灭。对她而言,那段在姑妈家生活的记忆是天堂,回到这个家后就像从天堂跌了下来,她不能做选择,她是被大人的无奈选择逼迫而已。

    我想起她归家的第一夜我对她的做法,多少是在“大人”先入为主的角度思考问题,我只看到了“她应该回来”的这个结果,却忽略了过程。因为这个她身边的大人们对她的忽略,她花了很长时间把初进“新家”的寂寞、委屈、思念、忍耐、不甘消化,随着时间的迁移,再从中寻找源头,找一个她能接受的,能保护她的原因。

    反应再迟钝,五感也还在,痛也是真切的。

    而我已经很少像一个孩子一样什么也不懂的去纯粹的思考事物和拉长我的反射弧。我的童年没有风雨飘摇,她童年记忆中的姑妈家,姑奶奶房里的老旧电视,孤寡老人的粤剧声调,爷爷喂她的面包,是我记忆中的百叶窗,爷爷抓的蚂蚱,哄我睡觉磁声的收音机。都是追切的回不去的童年时光。对她而言,这是她的另一种宝物,一直伴着她成长。

    在谈话的最后,我突然好奇她的三观,想知道她是怎么思考事情的,便问:“你的三观是什么?”

    她又一次露出疑惑的表情,摸摸自己的脸说:“啊?三官?我没有啊,我只有五官。”

    【完】


    这篇文记我的小妹,另一篇记我的小弟在这  把我的薯片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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