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微信,看着手机屏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熄灭,我的心情却无法随这光亮慢慢平息。我的思绪有些恍然,透过时光,我想起了那些遥远年代的遥远过往,那是我和表姐的故事。
表姐只比我大一岁,所以我从来都没叫过她姐 。说起我俩的交情其实只能说是一般,她是我姑姑的女儿,住在我们那的县城里,除了每年的大年初二回到乡下住两天平时我们很少见面。从小我就很羡慕她,因为她每次回来都穿着漂亮的衣服,扎着好看的双马尾,而且人也长得水灵,村里人都夸她漂亮,她就是那种自带光环的城里姑娘,相反,我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衣服穿的是姐姐们留下来的加大码,头发是那种最短最短的男孩子发型,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汲着鼻涕和男孩子们打弹珠,就是这样一个灰里灰气的农村姑娘却羡慕着那个耀眼的城里公主。其实我小时候最大的盼望就是每年能够到城里的姑姑家住几天,即使没钱买东西,看看城里的车水马龙也是好的。
很快,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刚要入小学那年母亲为了维持家中生计也随早已在外飘零多年的父亲南下广东去,在一个叫东莞的城市开始了他们漫长的打工生涯,在当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中国有着千千万万和我父母一样的打工者,他们是经济建设中的主力军,却终其一生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埋葬在了望不到头的生产线上,这想来是何等悲哀何等心酸,但悲哀心酸的又何止是这场经济建设中的一线劳动者,那留守在农村的千万离开爹妈的孩子又如何不惹人怜,而我就是那千万孩子中的一份子。和别人留守在爷爷奶奶身边不同,我是寄居在城里的姑姑家。
姑父家是一个当时没有分家的大家庭,一家子人都住在一条普通的街道上,姑父其上有康健的父母,其下有两个弟弟,加上各自家的孩子,零零总总有十几口人,这十几口人都吃着一个锅里的饭,但和电视剧中不一样的地方是,姑父家并没有因为在一个锅里吃饭而产生谁家吃的多谁家吃得少的矛盾,每天还是和睦地做着各自的事情。但大人之间和和睦睦并不代表孩子之间也能每天客客气气地相处,孩子一多,小打小闹便是家常便饭的事,这其中最多的矛盾话题无非就是昨天奶奶给了谁谁谁几毛钱零花钱而没有给自己,今天买的辣条谁谁谁又吃的多一根,这些现在想来让人啼笑皆非的小矛盾在当时却是一个那么正经且严肃的问题。当然我和表姐之间也会存在各种小矛盾,但当时我也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许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但姑父对我挺好,从没出现过电视剧中不给我饭吃还关小黑屋的狗血桥段,还在我和表姐有小摩擦的时候尽力维护我。就这样我们这群孩子在那条街道上“相爱相杀”。
好吗?好的!我当初盼望着每年能到姑姑家玩几天,但当我就这么长久地待在姑姑家我也会厌烦,即使姑父一家对我很好,但这也无法抑制一个孩子对自己父母最本真的依赖和思念,我开始有了每个远离父母的孩子都会有的思念的情绪。每当我看到表姐甜甜腻腻地叫着“爸爸”的时候,我只能恭恭瑾瑾地叫着“姑父”,我无法见到远在他乡的父母,便只能把思念变成眼泪,在每一个思念父母的夜晚,把泪流进枕头里,流进梦里。
我原本以为我要在姑姑家度过一整个童年,但一年后我的父母又把我带去了广东,这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从那以后好几年我和表姐都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联系过,之后我们各自成长,生活仿佛互不相干。等后来我从广东回来见到表姐,我们都长大了,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因为年岁的增长而变的更好,一见面就很尴尬。之后我有了自己的手机,便偶尔会和她联系,但基本就停留在“吃饭了吗”,“吃了”这种毫无内容的话题上。到现在,我已经大三,在她更新的朋友圈中我恍然发现只大我一岁的表姐大学毕业并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我第一次主动去问她近况,她说过得并不好,她学的是物流管理,但毕业后却在一个物流园里做着和物流毫无关系的文员工作,每天就是接打电话和端茶倒水,从她的语气中我感受到了她的失落,但我只能安慰她刚入职场的实习生都要经历这样一个打磨的过程,我也只能这样安慰她,因为我也对自己的人生甚感迷茫,若干年后,又会有谁在我失意时给我安慰呢,我们早已不是小孩子了,父母也已老去,谁能陪我们走接下去的道路呢?聊到这,我抑制不住哭了,屏幕对面的表姐也一定哭了吧,最后,她嘱咐我不管身处怎样的身份,一定要努力,你的努力不会辜负你,我回给她一个太阳的表情,这一夜就过去了。这或许是有史以来我和她最长的谈话,能聊这么久我自己也觉得惊讶,但同时,我的内心也感觉暖暖的,因为我知道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她会在我独自一人在外求学的时候,给我力量,让我向上。
九月的长沙,空气仍旧燥热,我在这样一个燥热的夜晚敲下这些文字,算是对那些不经岁月的过往做一个郑重的告别。如果,有一天,我们在长沙的某个街头相遇,我一定不会躲开你,我会轻轻对你说:嘿,姑娘,我们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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