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走

小z大梦一场，初醒后有些头疼，好像再回味昨日的宿醉。屋子里的空气残留着人体的气味，打开窗户，还好外面下着大雨。干透了的身体终于能呼吸了。泡了杯绿茶，虽不在瓦屋纸窗下，虽没有杨柳清泉，虽没有素雅的陶瓷茶具。翻开一本书，伴随雨声，却渐渐不想看了，闭上眼睛，静听雨声吧。

我是小x，我是清华的学生，卢沟桥事变后，我们三校的学生在长沙临时大学里学习，后由于长沙连遭日机轰炸，长沙临时大学分三路西迁昆明，学校也改名为西南联大了。

这是一节陈教授的课，外面下着大雨，我好像梦见过这种“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的场景，但是事实证明梦是骗人的，因为三种声音交叉在一起只能声或声或声入耳，就像三个iphone里放着三首不同的歌，一首也听不清。要在英语里声声中间应该是是or而不是and。

陈教授被雨打乱了节奏，索性在黑板上写下了静坐听雨，他是那么的自信，仿佛就站着世界的中心，一点都不困惑，就是静坐，听雨，育心，驭性。那是经历了多少而获得的平静，这一刻就他让我想起了孔子。

我旁边坐的是小w，他出身世家，天资聪颖，有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感觉，而待人接物的态度又是那么谦逊大气，对待他母亲也是温文尔雅，家族的责任抗在他身上好像根本不会压垮他。我知道他是那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人，正直，正义。就像现在，他打开窗户，雨带来的寒气好像都绕着他走，他本身就像太阳，发着光，那么高，那么暖。他在朝着世界的中心奔跑，他一定会到达。只不过现在他的眼神有点不太笃定，我知道他是在国家和家族的大运面前做着选择，不过无论他怎么选择，我总觉得他会留在历史中。

我是小x，想到这些我感觉自己就要干透了，我好像永远不会有那种自信笃定，我去不了世界的中心，也不想朝着那里奔跑，所以我该去哪里呢？就待在世界的边缘，嗯，边缘人这个词挺好，不会被历史记住，所以也就不会被遗忘。但是我不能再想了，因为我感觉自己要干到瘪了，或者说要乱到爆炸。我必须要冲到雨里去。

在雨里，我终于平静了，像是撒哈拉大沙漠，好像下再多的雨，沙子都能拼命的吸收了。教室里的人都看着我，我不知道该干嘛。陈教授也看着我，他的眼神好像再和我说话，但是我太愚钝了，我什么都听不见，所以我有点羞愧，就更不知道在雨里该干什么了。我又看着陈教授，好像要寻找答案，他笑了，对，是微笑，我知道那没有任何嘲笑我的意思，我感激的看着他，他对我点了点头，好像再说去吧去吧。

我走了起来，不是散步也不是跑，就是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好像双脚不听我使唤了，他们自己玩起来了，但好像我也不想干别的，就想走。鞋被水泡透了，还在走，没有方向，就知道要走，而且是必须要走，要在雨里走。慢慢的周围的东西好像都不存在了，树不存在了，人不存在了，最后连雨都不存在了，就剩我，毫无目标毫无方向的走，这一刻，好像所有的方向都成了我的方向，而我，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我想死在这种感觉里，想现在有颗炮弹落在我脚下，用爆炸的气浪把我抛在空中，那就完美了。哎，好像真有个东西在我脚旁，黑乎乎的，是个炮弹吗？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抛向空中。

“汪汪”两声，哎，不是炮弹，是一只狗，脏兮兮的，身上都是泥，长的有些丑，长的一点都没有想养他的愿望。张开眼看见这个东西，简直想一脚踢死它，但是他又叫了两声，我看了看我身上的泥，再看看他，他好像也不是那么丑了，再看就有点想笑了。

哎，现在再像刚才那么的走是走不了，那怎么办呢，就跟着他走呗。

这货把我带到了一个屋檐下，我说了句:嘿，白费劲，我就是从屋子里出来的，然后又往外走，脚还没踏出去，他就咬住了我的裤边往回拽，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几次，我嫌烦就顺着他了，待在屋檐下了。这一不动弹，刚才走路的困劲好像就来了，想坐坐，看周围也没坐的地方，反正裤子也湿透了，就顺势坐到了地下。刚坐下，这货又叫了两声，我心想这货又想干嘛？一转头，看见他绕地转了一圈，对我摇着尾巴。说来也丢人，就这么着，我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就出来了。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要问我这会的眼泪是什么滋味，我只能告诉你是咸的。

雨没停，小了许多，我再往外走，他也不拽我了，我就这么着回到了教室。

回到教室，教授看了一眼我，好像完全没兴趣知道我刚才干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他还是在静坐，听雨，育心，驭性。嗯，他都眼神还是那么自信，坚定。再看小w,哈哈哈，好像还是没选择出来，可能要什么事情推动一下，给他个动力才能选择出来吧。不过也是奇了怪了，即使眼神里有了疑惑，他依旧是发着光，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坐到了座位上，好像发生了很多，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哎，不管了，无所谓了，我这会只知道我累了，我只想趴在桌子上，伴着雨声睡一觉，那我的故事就到这里吧，闭眼了。

我是小z，我刚才伴随着雨声睡着了，这会睁开眼，神清气爽，感觉不错，好像如此偷闲几刻，可抵数时沉梦。茶凉了，雨也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