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宝
记我与在监狱里的兄弟的往事屈指细算,距上一次的分别已有四个年头,从那次之后,我再没见过他,也很少听到他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我收到这样一条消息:“巴江,我进监狱了,不要想我。”虽然我非常关心到底怎么了,但我终于没有得到回复。
我们是初中同学,至于我们如何走在一起的已经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那时候我在班上排名正数一二名,他是倒数一二名,在那个时节,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成绩好的都不与成绩差的走一起,而类似做法的也大有人在。而我与他,却也不知为何,大抵在我心里用成绩划分界限这种说法是不存在的。
他在班上像个小霸王,无恶不作,随时惹同学破口大骂,班里的女生都特别讨厌他,而他并不以为然,你越是讨厌我,我越是要捉弄你,好像永远精力旺盛。
他是个体特生,一米七八的身高,一身健硕的肌肉,练了几年的体育,没能进体校,才转的正式生。而回到教室上课他根本难以适应,他感觉枯燥无聊,所以只能在同学身上找乐子打发时间。
在我的印象里他不曾招惹过我,我们交流也都客客气气的,并不会出现“你娘”“你爹”这样的粗语,他知道我不会喜欢,而我也不会把这些话放在他的身上。
时间一久,我们渐渐熟络了,我那时对学习也有些倦怠,所以有就多了些时间与他相处。我有一个坏脾气,抽烟的兴趣比对女人的都浓,你说给我介绍个漂亮美眉我可能只是对你笑笑,如果你要是给我一只好烟抽,我会在心里给你打十分。而他恰恰不会抽烟,但他却时常会买烟给我抽,我问他,你为什么不抽,他说烟不但苦,还辣脖子,我就笑他是个没福气的东西。
他对我很大方,而对其他人却锱铢必较。有一段时间流行赌饭票,如果他赢了,他会从兜里抓出一把塞给我,也不管是多少,如果输,那就一定是输个精光,我们打饭的时候他打球,因为饭票输完了也就没法大了,但他也不会来跟我说,总是闷着。
有一次我打饭回来见他一个人再球场打篮球,我问他为啥不去打饭,他嘿嘿的笑,我问他是不是饭票输没了?他也只是嘿嘿的笑,我料定他是输完了,我就掏出几张来给他,这时候他总是一只手不停挠头,嘿嘿的笑,很不自在的样子。我自然晓得他的心思,直到有一天,他被班主任逮到,被训了一顿之后,他就再也不赌了,后来他说那晚被班主任一耳光,只觉得鼻头一阵热,鼻血就流出来了。
不赌之后,他又闲不住了,于是就谈起了恋爱,而那时,我也正个一个女同学好上,由于他脸皮比较“厚”,所以没多久他就追到了那个女孩。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浪漫旅程。那时学校周边也没有条件让我们去寻鱼水之欢,加之那时实在青涩,对有些需求也并没有那么渴望,每每一到傍晚,我们就带着各自的女朋友去游光秃秃的柏油路,说柏油路光秃秃的是因为路上没有车跑,刚建起来。总是自由散漫的走,走得乏了,就爬上山坡,躺在绿草地上,待月亮出来,就一同感慨月亮的美。
没过多久,我和女朋友分手了,原因已经记不清了,后来,他也把女朋友分了,跟我说一个人谈恋爱没意思。
因为之前我们太过招摇,惹得一些人心里不开心,就找了借口来找我麻烦。
一日午饭后,几个杀马特模样的小子跑到我跟前,问我为什么欺负他女朋友,我还在不明所以,一个拳头就朝我脸上飞来,我本能的还了他一脚,他左歪右摆一屁股坐倒地上,起身的时候一把西瓜刀从袖口滑了出来,欲要砍向我,但也是犹豫不决,估计也还没酝酿好,周围的人一看不妙就上来劝架,之后那小子约我晚上操场见,可晚上鬼影也没有见着。
那天他也在,不知何故,来人就将他的模样记住了,一日下午放学,一群人莫名其妙将他围殴了一顿,我之所以得知都是别人口传,据知情人透露,说他是因为我而被打的,但他却从不对我提起。
过了很久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要我好好学习,他只想有好玩好吃的时候叫我,什么打架之类的我就没必要参与了。
我这人脾气不大好,有些强势,他只要有不对的地方我就会吼他,但他从来不反驳我,只是表情变得很别扭,把头扭向一边,嘿嘿的笑,有时候闹别扭了,我也是不会轻易低头认错的人,都是事后他主动笑嘻嘻的找我。我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完全在于对比,他对别人的态度并不如对我这般。
虽然他有时捣蛋,但性情却十分直爽,每每周末收假回来他是一定要带我去外面吃饭的,也从来不与我计较。
遗憾的是他初三还没开始就走了,他觉得学校里实在无趣。在走之前他一定要我去他家一趟。
我到他家发现他家就他一个儿子,他妈妈对他十分疼爱,他爬低上高都要尾随在他后面。他到树上去摘“刺菇”,他妈妈都不放心,硬要尾随他去,嘴里不停的叫着“慢点”“小心点”,脸上的表情尤其真切。若是他手一滑,他妈妈的表情更是明显,像是她儿子出征杀敌一般,把心提到嗓子眼。
那天他带我去水库边捉了很多泥鳅,他告诉我泥鳅炸了特别好吃。他把用清水浸泡的泥鳅捞出来放在一个有盖子的锅里,晒上盐,泥鳅在锅里翻腾,等到泥鳅挣扎到没力气的时候,再倒进滚烫的油锅里,盖上盖子,泥鳅又是一阵翻腾,随后便没了动静……
去他家回来没几天他就走了。
等我再见到他时,是两年后的一个冬天,我在镇上打工,空闲时我到街上散游,街上的熙熙攘攘,但我还是看到了他。
他受伤了,寒暄之后得知他是被人用刀砍的,由于伤得严重,所以回来家里养伤。他去让我等他一会儿,他转身到超市给我买了一包价格不菲的香烟递给我,我问他这是干啥,他反问我,难道你不抽了?我问他是不是出去两年了也没学会?他说摇摇头,还是像当初一样回答我。
我们后来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他便滔滔不绝的跟我款摆出去外面的风光事迹,我看他一头的包袱,又想骂他,但又觉得好不容易见一次,不能总破坏气氛。
最后我对还是对他说:“出去应该不好混吧,别太‘野’了,要晓得自己照顾自己。”他把表情一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我好好整(好好学习)。
他让我随他去他家里玩,由于工作的原因,我走不开,所以就这样各自散了。
时间又过去两年,他给我发的第一条信息却是一个噩耗,还让我不要想他。我也记不得他为什么给我起了一个“巴江”,的称呼,只记得他曾是鲜衣驽马的少年。也愿归来之时仍是曾经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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