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若木木
Photo / 大若木木 date 7/15
Day1 初别――不舍
昨日从成都起身，到茶店子赶去色达的车。清晨的成都，灯光闪烁。让人觉得很贴近。
母亲的叮嘱还在耳边：“我不想让你去，你去其他地方都好，就是那里，我不放心。”我笑着说有什么不放心的。
司机师傅比预约晚来了二十分钟，很怕我赶不上车，便把车开得很快。临走的时候，我似乎忘记了说谢谢。提着行李进入车站，匆忙检票、上车，再看车窗外，路灯已经关了，太阳升起来了。
我忽然不想走了。成都这个地方，比起宜宾发达，比起北京缓慢，比起南昌熟悉。我漂泊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到她的身旁，却又要固执地走开。
Photo /大若木木 date/7.16
Day2 初见――透明
早上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很亮了。我关掉屋里的灯，“哗”一下把紫色的窗帘拉开。门口的色曲河依旧流得很急。这来自巴颜喀拉山的雪水，让我想起明代陈诚奉《西域番国志》里写的：遍山下雪水喷涌，如泉流出，沥沥满山，光映入目，皎如日星。
天空很蓝，缓缓地变换形状。
出门吃早饭，十五块管饱。我和远方都吃了两三个包子，喝了稀饭。我喜欢四川人爽朗地叫稀饭替代了文绉绉无意义的粥。
下午，风有些大，有些雨。衣服太单薄，不敢在门外走。
五楼点钟，天又晴朗起来。牛羊在草原上悠悠闲闲地走。远处山很青，天很蓝。走过窗边，影子打在墙上，门框为边，像极了剪纸画。
07/18 傍晚色达
晚上几个宾馆、青年旅舍老板一起吃鱼。鱼是打来的鳕鱼。远方告诉我当地的老乡即使不在禁渔期也不让捕鱼，即使这鱼在市面上已经炒到了一百五十一斤，而他们毫不为所动，不仅自己不吃，如若被他们看到旁人打渔，免不了一顿打，若是捕鱼人开车，他们还会不挠地追着车跑。这大概也是区别，我们习惯了汉人或者城市人文明人的贪婪和竭泽而渔，殊不知，被称为蛮子的他们，对自然有着更加深重的敬畏。
饭桌上，他们谈论今年七月不如去年，生意难做。很少人吃饭，都一杯杯的酒下肚，一旁摆着杨梅酒。
我吃完饭坐在一旁翻书，觉得这样缓缓的日子也值得过。只是我应当再多读些书，再多些阅历，再过这样的平淡日子，才能觉出味道来。
席间的人都不简单，远方去过很多地方，就色达、西藏、新疆而言，他就是活地图。满房间就他一个是陕西的，剩下的全是地地道道的四川人。还有个在美留学的男孩子，看样子也是刚来，衣服穿的很单薄，全靠喝酒暖身子。微微地醉了，便和我讲话说我长得好看。我们都是这里的局外人，远方他们才是这里的暂留者，他们靠色达生存，我们只是过客。
想起好久前看独木舟的《我亦飘零久》，大概她也有类似的旅途中遇见有趣男子的经历。但也只是萍水相逢，后来也就缘散人散。
所以觉得旅行大概就好在这里，和陌生人相处，撕掉“好学生、坏学生、学生”的标签，重新认识自己。不喜欢长久呆在一个地方，也不喜山南水北来去匆匆，走过无数城市仍无所感悟。要去一个地方旅行，不仅看他的山水风景，还要关注人文。这种深层次的关注才能使内心有更多的触动。
晚上发照片给女神，谈到恋爱。讲真这半年的确没了这样的想法，大概是觉得有趣的人太少了。同时也怕自己无趣。因此还不如好好地和自己相处。林虚子很喜欢王尔德那句“爱自己是一生浪漫的开始”，大概就是这样吧。
女神说很高兴我这样积极上进。其实积极向上倒是说不上吧，只是一昧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日子，也愈加成熟，会更爱身边的人，更爱这世界。
Photo /大若木木 date/7.17
Day3 东嘎寺――恋起
凌晨一点登记新入住的客人。客人笑说喜欢我这样的冷静。（因为我弄了很久才把事情处理好）
早晨出去喝粥，回来绕着金马广场走了一圈。
下午去了东嘎寺。传言中来色达必须去的三地之一。远方开车送我去。渐渐远离了人口密集的县城。牛羊、穿红袍的女人，在路边嬉戏的喇嘛小伙，一一闪过车窗。远处山路盘延。
寺庙立在半山腰。站在寺门口看远处的草原，只顾着震撼，心中的烦恼一扫而光。
Photo /大若木木 date /7.18
只身进寺庙。还以为要挤着人群在大殿前叩首，结果寺庙里除了我就只有几个修理工。大殿里只有一人念经，很虔诚地跪在佛像前。我没有踏过门槛，不想踏破这种宁静。又朝大殿后门走去，几个修理工看着我和手中的相机，挥挥手说走错了。明明是随意走走，难道还有对错之分？我点点头朝回路走。一转头看到另一个院子里，一个小僧人盘腿坐在院子里，静默地看着书。他红色的僧袍随意落在绿草地上，那画面美极了。
07/18 看书的红袍弟子
从大殿后方走来一对母女，母亲一边绕着大殿走一边念经。小妹妹蹦蹦跳跳，夸上台阶，在柱子后看我。“你叫什么？”我微笑着问，她用生涩的普通话回答，又说，“姐姐你好长漂亮。”我笑，多可爱的妹妹。“你也很漂亮，我给你拍张照好吗？”妹妹点点头。我咔擦连拍两张。
跟着妹妹走我才知道原来绕着大殿走只能顺时针，而我刚刚是逆着时针走的。（后来一查资料才知道顺时针意味着与宇宙旋转相契合）小妹妹很热情地领我脱鞋进了大殿。那个在大殿里念经的原来是小妹妹的叔叔，而这大殿原来供的是药王菩萨。小妹妹的妈妈也正是因为病痛才过来诵经的。大殿有三层（或者四层，后来远方告诉我一楼和楼上供的是不一样的菩萨），二楼三楼墙壁上挂满了药理知识的图解。小妹妹手脚并用马上楼顶，右侧的门关掉了又带我从左侧爬上大殿顶上。从大殿顶上看风景自然是妙不可言。经旗、白塔、耍坝子的僧侣，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山峰。
7.18 与藏族小妹妹
牵着小妹妹的手，她又松开，很尊敬地让我走在前面。被这里的自然、人文感动，这样的纯朴、原始，还有对生命的敬畏。
远方说，去其他地方大概是看不到这样的庙。又说当年红军长征朱德在这里借了十大洋（具体多少不记得了，后来听到过不一样的数目），所以文革东嘎寺也毫发无损。“在这里，晚上能看到银河和星星呢。”远方翻出旧照对我讲。
回到酒店里，听《红尘一双眼》，觉得我以后可能要入佛门的。但这话还不能说，毕竟这太庄重了。也或许不入吧，因为智慧不足，但会更去了解它，来增长智慧，来自渡。
看庆山的文字。她写：在异乡生活，人是很清爽的，没有记忆，没有情感的负担。或许，连隐痛的情绪都是不真的。
这几天深有感触，在这样风景的异乡，人变得透明和原始。
Photo /大若木木 date /7.18
Day4 草原――豁达里的小情愫
看庆山早期的散文。
我有时候有些厌倦这样逻辑感不强的琐碎文字。但又喜欢它的真诚，而且觉得自己写不出让人入迷的小说。
听《我的楼兰》，想到词：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歌曲的评论里写：一个才华横溢的才女，一个风情万种的痴女，一个勾魂摄魄的魔女，一个旷世难寻的奇女，一团烈火，一阵疾风，一湾春水，一道彩虹。聪颖堪比子建，才情不让易安，其词也或天马行空，或落英满地，或大漠风尘，或江南烟雨，或感人肺腑，或催人泪下，奇崌跌宕，妙不可言。其人也虽非国色天香，却别有奇姿异韵。
远方的相册里也有陪他浪迹天涯的女子。对于这个我一见面就很喜欢的男子，我始终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因为经历不同、见过的风景不同，人与人之间的容度竟能如此不同。那些走遍多地的女子风尘仆仆地走进酒店，和远方高谈阔论。我自是见识不足，又喜倾听，听着她们口中陌生的地名，霎时觉得这样的女子早已越过自身狭隘的圈子去触摸这个世界的风景。也许是旅途容易寂寞，常看见搭伙的男女，几天后他们又各自天涯。别离也不伤感，他们坦坦荡荡到了近乎无情。
“你该去西北看看，茫茫的天地，人也纯净了、开阔了，不会那么易怒。”很奇怪，原来人的焦虑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午后去草原晒太阳。车子一开过去，草原里的老鼠四处乱窜。但它们也没有多怕人，下车了我轻轻地走过去，还有草原鼠探出脑袋来看我。
连绵的草原和山峰，不像丘陵地区黑压压的山让人觉得逃离不开。风轻柔柔地吹过来。
裙角飞扬。影子在草原上跳舞。同行的人坐在另一边喝酒聊天唱歌。一只老鹰从另一端山头飞过来。大家又说，山的那头有狼。想到《重返狼群》里也是这样，李微漪教格林捉老鼠、野兔。这里有草原鼠、有狼、有鹰，这一刻，那些最自然的东西都离我那么近。
开车去另一片山，车陷在了泥沼里。一边打电话叫人来拖车一边爬上就近的山顶。山上风景更好，视野开阔，山地下的牦牛成了小黑点，清风携来花香。时间走地很缓慢。
山底下河流蜿蜒。几个穿红袍的男人走过。在这样的天地里，并无闲事挂心头。这样的悠闲时光和难得的清净真是奢侈，后来白马对我说，他们藏人每天都要这样出去玩的。因为亲近自然，所以对手机、对一切机械的东西依赖都很小，也不会因为手机没电、没信号、少流量感到焦虑。有时候，少则是福。
绳子牵着，车从泥沼里爬出来。发车、回住处。笔直的路，周围空空荡荡，只有草原、牦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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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5 天葬台――见生死
乌鹫群落在山坡上。
安静地看完乌鹫啄食人的尸体。生理上没有任何不适，焦躁的心一下变得寂静。生而为人，自视高其他动物一等，在此刻却仍旧循环在食物链中。
另一旁有个洞，洞里齐齐整整的都是骷髅头。进去的时候除了味道难闻些，倒也不觉得骇人。白骨森森，在那一刻忽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尸骨味袭来，退而不及，撞上门口的头骨。
07/19 念经的人
不过几十年，谁不成白骨。没什么惧怕的。
从鹰鹫的口中，觉察到无常的本质；
从累累白骨中，生起了出离之心；
从腐尸恶臭中，觉察到轮回的过患；从尸陀寒林中，通晓了生命的真谛。
那一刻，我觉得此地何曾熟悉。是曾在书中看过，亦或是前世记忆……
Day6 色达五明佛学院――出世念起
Photo /大若木木 date7/20
红房子整整齐齐地码在山腰上。走过第一片山还以为山头上不到百来座就是全部，有些失望。运动让体力消耗了不少。不想跟着人群匆匆地走，坐在路边上，看穿着红袍走过的女学生，去山下汲水。她们的生活如此简单，念经、上课、汲水，回乡时，她们就是学历高、免去了嫁为人妇的不凡女子。慢慢爬上了观景台，对面上坡上是鳞次栉比的红房子。那红色，一霎间让人寻不到语言来形容。赤色为贱，为脏，所以穿，所以住。这样的博大，这样的怀天下。
一步步走过，我忽然觉得，我不该是游人中的一员，该是一名觉姆，或者一个安静的女尼。
我在郯城，转动转经筒。转经筒下有动物的躯体。游人们大多急躁些，巴不得一下转完一百零八圈，要么拍完照就急急忙忙赶往下个地方。穿红袍的师傅们一边拿手挡住脸避免入游人的相框，一边安静地念经转圈。
游人匆匆，但居住在这里的人始终能不为所动，过自己简单的生活，看书、念经，在这边喧闹又纯净的赤色之城求学……
Day7 色曲河 ―― 大雨
Photo /大若木木 date /7.21
大雨过后，河水湍急。
今日法会。人多。我躲在酒店里，看天色变幻。
Day8 重去东嘎寺――念灭
Photo /大若木木 date /7.26
上了山，开始下大雨。草原上明暗不一。雨打屋檐，天渐渐变暗。
雨后两道彩虹。青旅的四川老板说，有人在渡劫。
Day9 金马草原――饮酒
Photo /大若木木 Date /7.27
下午和白玛出去耍坝子。没想到是去我心心念念的金马草原。
一堆藏族汉子在蒙古包里嘻嘻哈哈。茶几上摆满了糖、牦牛肉、啤酒。见新来的客人是妹子更是高兴，坐旁边的藏族男子戏称我为“老婆”，为我切肉，拿辣椒粉，又承担我的“翻译”。 藏族人好像是天生的话匣子，男人们嘻嘻哈哈地开玩笑，已婚的女人们在底下哈哈大笑，未婚的拿手当面娇羞地笑。
藏族汉子喝酒很厉害，茶几上密密麻麻全是啤酒。男人们大着嗓子唱歌，唱到兴致处大家一起和。
你来色达，就可以找我们玩。这是在席间，大家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
我天生不是擅长交际的人。上次和远方一行人去草原上耍坝子，他们谈生意，我只能笑笑。汉人自认文明，其实更急躁，平原山地里养不出那么坦坦荡荡直率的人来。所以我们内心蜿蜒曲折，情感千回百转，囿于小事囿于金钱，没有信仰让我自惭形秽。
杯酒下肚，周围人喝彩。喝久了才发现藏族女孩儿都是不喝酒的，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削好的牦牛肉和辣椒粉一起入肚，越吃越能吃出味道。大概我这一天喝完了今年的酒，吃完了这一年的牦牛肉。
和我同来的那位姑娘带我在草原上走。我拿出相机为她拍照。后来她的男友也过来要求我为他们拍照。后来旁边人邀请我八月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为一对新人拍了照，大概这是这次拍得最有意义的照片了。
夜晚回住处。车从格萨尔王文化艺术中心门前驶过，灯火辉煌，好不震撼。夜晚街灯寂静地站在两旁，以希在副驾驶唱歌。
遵循内心感受，内心感受比他人言语更重要，是我这次来色达最奉为真理的话。来去色达，没有过多的计划和刻意。有时去草原，有时去县城里闲逛。遇见叫我“阿姐”的小妹妹，遇见夸我漂亮的男孩，遇见卖印度手工艺品的藏族女孩，遇见不曾想过的好，全凭缘分。
一次扣门，一个微笑，一次指路，遇见了世俗，又看见了世俗里的宁静。而这份宁静，不是旅行带来的，甚至不是色达带来的，而是内心的积极的情绪，是对生命最真诚的敬畏。
愿你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愿此后我“笔下有山水烟波，胸中藏天下丘壑”。这次色达之行，所思所想，远不止笔下所写。大概走过的那些地方，会融进生命里，成为养分，成为亮丽的灵魂底色。
我是大若木木，感谢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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